胜男站在门外。冷风飘过长廊时,散乱的长发扑打她的脸庞。
胜男比我高十公分,一米七左右。她四肢修长,身材矫健,眼神孤傲,脸庞是岁月浸染下的灰黄色,精致的五官犹如石雕,一双大眼睛像流星一样闪烁。
胜男高昂着头,问道:“不请我去里面坐坐吗?”
我回答:“没这个打算。请把画还给我。”
“如果你不想看到自己的画被焚毁,”胜男点燃了一颗人参烟,对我喷出一口烟雾,“就虚伪地邀请我进去。咱们好好聊聊。”
辛辣的烟雾喷在我的脸上,我咳嗽了几声。
胜男站在对面,烟杆上的黄色小火团涌向玫瑰色的双唇。
胜男是陌生人,还是偷走我的画的陌生人,我应该报警。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房门,放她进入了我的家。
孩子在学校,老公出差,家里只有我们俩。
这是一处位于花江以北的新小区,我家在顶层,非常安静,正是为我这种画家准备的。
胜男踩着水磨石地板,穿过客厅,进入了厨房。
厨房里一应俱全,收拾得很干净。胜男仔细查看。
隐藏式的挂篮里放满了调料,抽屉里则放满了几十种香料,玻璃瓶上还写上了香料的名称,以示区分。
最后,胜男打开宽大的对开门冰箱,拿出一瓶冰酒。
她打开酒塞,举起酒瓶,细小的气泡和红色的酒液一起涌入胜男的口腔,咕咚作响。
她一边提着酒瓶,一边走向大客厅,坐在了沙发上,然后评价:“精致的生活。你一个人?”
“不,还有我老公和儿子。”我站在她身前,指向墙壁上的照片。
胜男看了看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然后转头望向沙发后的区域。
这是孩子的活动区,靠墙放着一个小书柜和长书桌,书本、画板和纸笔摆放齐整。
胜男又喝下一大口酒。
她喝酒不用杯子,而是一口灌下。“——所以,这就是你的人生?”
我问道:“你为什么对我的人生感兴趣?”
“因为那些画。”胜男回答,“看完画后,我想看看画的主人。毫无疑问,这些画都是你自己画的。”
“没错,而你偷走了它们。”我说,“请你物归原主。”
胜男扬起一边的眉毛,说:“可以。不过,你要给我讲故事。我喜欢听故事。”
“讲什么故事?”
“画作背后的故事。”胜男回答,“每幅画的背后都有故事,我想听。”
“我不会告诉你的。”我后退了一步。
“那你拿不到你的画。”
我威胁她:“我可以报警抓你。”
胜男威胁回来:“抓到我后,你会得到画,不过是画的灰烬。”
我的头又开始疼了。
说完,胜男又灌了一口,“咕——咚——”。
我开始央求:“没有这些画,我很痛苦。”
“怎么个痛苦法?”
“我得了偏头痛,像有人在拿大棒在敲打我的脑壳。”
胜男哼笑:“这不是疼痛,这是痒痒而已。”
我惊呆了。“那什么才是疼痛?”
“你想见识见识?我可以带你去。”胜男又喝了一口,一瓶冰酒快被她喝没了。
她分开嘴唇,露出猩红的牙齿。“——说不定,还能治好你的偏头痛呢。”
荒谬。太荒谬了!
毫无缘由地,我却问道:“你准备带我去哪?”
胜男回答:“医院。急诊科。”
胜男喝完最后一口酒,放下了酒瓶,摇摇晃晃地起身。她看起来像一只醉酒的企鹅。
胜男握住我的手,用力摇晃了几下。她的右手很有力道,像龙虾钳。
她说:“叫我胜男。我是哈州第一医院的护士,值夜班。”
护士?我还以为胜男是狂放不羁的音乐创作人呢,最不济也是一名不按套路出牌的摄影师,没想到她是一名照顾病人的护士。
我的脑瓜又开始抽疼了。我扶住蓝色的粉笔墙,轻声哼哼。
“怎么,没想到我是一名护士?”胜男问。
耳廓轰轰响,我痛得难以回答。
胜男又说:“你是一名艺术家,却过着本分的生活,我也没想到。”
她的话听上去有道理。
“对不起,我的头太痛,说不出话来。”我用了很长时间,才分开了嘴唇。
“瞧过医生吗?”胜男问。
“瞧过。”
“他怎么说?”
“他说我没病。”
胜男环视房间,然后说:“你住在一处两百平的大房子里,你有满满一屋子的东西,却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你自己的。”
我不知道胜男在说什么,但我的头更痛了。
胜男的嗓音变得更大了,像是霹雳:“无论你怎么用力,你的人生终将分崩离析!”
胜男的话在这栋楼的顶层回荡,然后开始燃烧,一波又一波地撞击我的耳廓。
胜男走进我,喷着满嘴的酒气,俯身说:“——这,才是你头痛的原因。”
我咬着牙问:“难道你能拯救我?治好我的偏头痛?”
“我能。”胜男回答,“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