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翻回一个月前。
十二月二号的早上,我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虽然快九点了,但哈州的早晨依然一片昏暗。
我心急火燎地掀开被子,步履踉跄地来到来到书柜前。
我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打开锁,颤抖着拉开了抽屉。
恶梦变成了现实,我的画不见了!
我像是被龙卷风卷入了高空,身体不断地旋转,然后忽然坠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双腿软得像水,我瘫倒在地板上,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后,我发现时钟的指针指向了下午两点十分。
我在心里呐喊:我不能没有这些画。没了它们,我会死。
画为什么重要?因为画见证了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画就是我的人生,我的全部。
出差归来的老公安慰我,说画丢了可以再画。我试过了,但我再也找不到昔日的感觉了。画纸上的颜色更是乱成了一团。
更糟糕的是,我再也找不到作画的注意力了。
只要坐在画板前,我就想全速狂奔,离开这个地方。
作为一名职业画家,这不啻是雷霆一击。
我构思不出画作的框架,握不住笔,脑袋嗡嗡响。
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走动。我穿上皮衣,顶着寒风来到派出所。
我找到了刑警关天。
瘦高的刑警关天坐在座位上,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脑后。
他睁着大眼睛,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我。
他询问我:“什么样的画?一共几幅?”
“四幅!都是我跟老公和儿子的。”我马上回答。
“你锁起来了吗?”
“我上了两道锁。”
关天撇撇嘴,回答:“你住在南苑小区,对吧?”
“对。”
“那里的确有小偷出没,还是两个人。”关天揉了揉下巴,“有可能是他们偷走的。”
“这些画不是拿来卖的,对于他们没有价值,是我自己的珍藏。”我告诉关天。
“黑灯瞎火的,小偷可不理会这些。他们看到柜子上了锁,一定以为里面放着贵重东西。”
说完,关天对我许诺:“我会跟进的。如果有结果,我会马上通知你。”
我很不满意关天轻飘飘的许诺,我嚷道:“关警官,这是紧急状况!我希望你立即出警,抓住那两个小偷!”
关天直起身,微笑着把我送到门口,和颜悦色地说:“你放心,我会找到的。”
接下来便是等待。
我等了七天,整整七天啊。
我开始坐立难安,后来感觉痛苦,脑壳里像是生出了一根尖刺,不断搅动我的脑浆。
又过了三天,我患上了偏头痛,难以入睡。
一旦睡着,我就做梦,还是连续不断的恶梦。
有时候,梦境太过真实、鲜活,让我分不清我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中。
比如,我感觉自己收拾好了画笔,并摆放在了文具盒中,但第二天早上,我发现画笔散落了一地。
我感觉自己打了电话给儿子的老师,约好了接儿子的时间。
醒来后,我却发现手机上没有通话记录。
有时,我尖叫着醒来;有时,我浑身大汗地惊醒。
但是,每次老公都陪伴在我身边。
你累了,应该多休息,老公每次都会这样说。
我能做的,是投到他的怀抱中,然后哽咽着说:“老公,我只是想拿回我的画。”
“画这么重要吗?”老公说话从来都是和声细语的。
“重要,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我回答。
我询问刑警关天,他的手机都被我打爆了,但没有任何进展。
偏头痛越来越严重了,像是有一只恶兽在我耳边咆哮。
在老公的鼓励下,我去看了医生。
心脑科的医生拿着我的片子观察。短短几秒钟后,他得出结论:“一切正常。”
“我脑子疼。”
“可能是心理压力过大。”他一边说,一边写下几个潦草的字。
“能不能给我开一些药?”我问,“别让我做恶梦了。”
“没病吃什么药呢?”医生反问。
回到家后,我用作画来缓解头痛。我很清楚,只有绘画才能拯救我。
我的家是我的巢穴,而绘画则是我的求生本能。
绘画不仅给我提供了金钱,还提供了慰藉。
家里的一间寝室被我改造成了工作室,里面放着成套的作画工具。
我准备好了一整箱的柳木木炭,这种质地的木炭更加松软,且容易擦拭。
转笔刀、壁纸刀也是新买的,颜料我选的是伦勃朗的,这种颜料的颜色更正。
我还花了大价钱,买了一整套新的画笔。这样,在做细节刻画时,我也不会感到手指笨拙。
我把稀释剂、媒介剂和颜料混在一起,在调色盘中调好了颜色。
扇形笔饱饮颜料,一股清香的橘皮味飘入我的鼻孔,
我长吸一口气,手却开始颤抖。三个心跳后,颤抖蔓延到全身,以及头部。
画笔从我的手中跌落,染红了地板,看上去像一个硕大的伤口。
“哐、哐、哐”,我的脑子像铜锣一样敲打。
我捂着头,哼叫不止。
我需要我的画!
我需要我的画!!
我需要我的画!!!
没有画,我每分钟都在迈向我的坟墓,迈向我的终点。
这时,门铃响了。
我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哆嗦着打开门。
这时,我看到了胜男。
胜男望入我的眼睛,说:“你的画在我的手中。”
“还给我!”我冲她吼。
“想要拿回去,你必须为我画四张画。”
就这样,我认识了胜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