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郁,细雨翻飞。
从家出来后,阴冷的风轰轰地钻入皮肤。
天气预报得很准,台风“悟空”就要袭击厦州岛了。
昨晚没睡好,现在脑袋昏沉沉的,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我感觉今天有大事发生。我不相信什么直觉,但这种感觉很强烈,无法忽略。
在站台上等公交车时,一辆警车急促地停在我的身前。
车窗摇下去后,刑警关天探出头来,对我喊道:“进来!”
他说话时,头发在空中飘飞。
我只能顺从,进入了车内。
越野车载着我,顶着风雨,飞速驶向警察局。
二十分钟后,我进入审讯室,坐在椅子上。
我告诉关天:“关警官,我还要上班——”
关天脱口而出:“——米娜娜的尸体找到了。”
我惊讶地问:“这么快就找到了?”
关天靠在椅背上,回答:“我从北京连夜搞了套设备,能探测到混凝土里的骨头渣。”
我疑惑地问:“龙飞不是记不清楼号吗?你们怎么确定的具体位置?”
关天看上去疲惫至极,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我带着人挨个查的,一秒都没耽搁。”
“造成的轰动很大吧?”我问。
“开发商老板和项目经理被逮捕了。”关天告诉我,“正在接受审问。再告诉你一件事,厦贵坊总经理周博被逮捕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关警官,您可真厉害!”
关天沉默片刻,摇着头说:“我没拿到逮捕令。我是以扫黄打非的名义,直接闯入他家,拘捕了他,还有另外两个女孩。”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关警官,您千万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顾不上了。”
“那周博招了吗?”我匆忙问。
“他坚称跟米娜娜的死没关联。”关天回答,“不过,我会让他开口的,给顾大姐一个交代。”
“但黄波波死了,龙飞又拿不出证据,”我疑惑地问,“您定不了周博的罪吧?”
关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道:“姚慧,这次叫你来,不是为了米娜娜的命案,而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我猝然感到了不安。“什么事?”
“审问周博时,他提到了孙友强。”关天十指交叉,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我,“请你说说他的情况。”
我回答:“孙友强是厦贵坊的保安队长,形象很好,身体也很棒,负责会员、客人和员工的安检工作,周博据说对他很满意。”
“你呢,你跟他走得近吗?”
“什么算近呢?”我疑惑地问。
“工作上,私人生活上。”
“我上夜班时,他会上来巡逻。我每晚都跟他打照面。”我回答,“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近。”
“所以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关天从文件袋中拿出几张照片,放在我的身前,双眼发光:“孙友强是米娜娜的表哥!”
我惊呆了。
我拿起照片翻看。
有一张照片吸引了我的目光,在照片里,米馨骑在孙友强的肩膀上,两人一起打沙包,笑得都很开心。
对面的关天说:“没想到吧?更想不到的是,他们还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里。他们俩一起长大,比亲兄妹还亲!”
我无所适从地放下照片,说道:“您的意思是说孙友强进入厦贵坊,是为了查找他表妹的下落?”
关天反问:“还有其它原因吗?”
他一边收起照片,一边说:“孙友强是厦大的特长体育生,一百米跑到了10秒21。他出路很广,家里也不穷。他不去学校里当老师或教练,而是进入厦贵坊做保安,你不觉得很荒谬吗?”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关天又说:“上次你说,你跟黄波波扭打过。在黄波波的指甲里,我们的确找到了人体的皮肉组织,你猜怎么着?”
我心里的不安陡然扩到了最大。我失声问道:“怎么了?”
“皮肉组织的DNA跟孙友强的DNA一致。”关天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就是说,跟黄波波扭打的不是你,而是孙友强。”
我的呼吸暂停了。
关天低声说:“过程是不是这样的:孙友强暗中调查表妹的下落。他了解到表妹被黄波波拖下了水,便进入房间,逼问黄波波,让他说出表妹的下落。两人发生争执,孙友强误杀了他。”
“不不不!”我连忙否认,“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样?”关天马上问。
我答不出来。我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关警官,你逮捕孙友强了吗?”
关天展开他的大记事本,读道:“我昨晚突击审问,孙友强已经招认了。他说,‘事发当晚,我从外墙爬到六层。凌晨三点左右,趁黄波波吸毒时,姚慧打开外面的窗户,放我进入房间。我逼黄波波说出表妹的下落,黄波波不肯。我们打斗,我不小心杀了他。姚慧为了保护我,让我打伤她的后脑勺,然后让我从窗户逃走,又锁好了门窗。她做出密室谋杀的假象,然后自己承担失手杀人的罪行。’”
关天合上笔记本,又说:“如果让孙友强承担杀人命案,因为涉及到逼问,罪责会很重;如果由你来承担,你大可以说成被侵犯,罪责会很小。姚慧,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们俩的关系很好!”
我被这番推论惊得七荤八素。我摇着头说:“不是,不是这样的!”
“怎么,你和他不亲密?”关天问。
我低头,无法回答。
关天突然抬头,迎上我的目光,问道:“你外婆病了,你没钱治疗,是不是他给了你十万块?”
我的牙齿忍不住地打颤。
关天说:“姚慧,孙友强的招供说得过去吧?好像没什么漏洞。”
孙友强跟其他男人不一样,他勇敢地承担了责任。
这时,我把孙友强当成了半个亲人。我不能看着他滑入深渊,绝对不行。
为了救他出来,为了我外婆,我郑重地说:“关警官,孙友强是进来了。不过,是我误杀了黄波波,不是孙友强!”
关天急问:“你一米五九,黄波波一米七九,孙友强一米八五,你来告诉我——你是跳起来杀的黄波波,还是踩着凳子杀的他?!”
我额头发烫得厉害,像是着火一般。“我……我……”
“如果是你杀的,你身上为什么没有血迹?”关天严厉地喝问,“凶器到底是什么?”
我下意识地说:“是军刀!”我太恐惧了,嗓音都变了色。
“奇怪,孙友强也说是军刀。”关天再次喝问,“什么样的军刀?”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