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蓓出院了。
回上海之前，陶文倩和她谈了一次话。
“你还在对那件事儿耿耿于怀？”陶文倩面向佛龛，问身后的蓓蓓。
“没有。”蓓蓓冷淡地回答。
“那件事儿是小涛不对，我再次向你道歉！”
“……”蓓蓓没有回应。
“小涛被绑架那次，是你报的警？”陶文倩突然问道。
“不是。”
“那这次呢！”
“我一直都在饭厅，您看到的。”蓓蓓再次否认。
陶文倩转过身，看着蓓蓓的眼睛。
蓓蓓的目光迎了上去，并没有闪躲。
过了好一会，陶文倩开口说道：
“龙根只是自保，他不会伤害你的。”
“夫人，是他害了邹董，对吗？”蓓蓓突然问道。
“胡说！
广峰是病故的。
你若还叫我夫人，今后就不要再这样胡说八道。”
陶文倩厉声呵斥道。
又沉默了一会，陶文倩恢复了慈爱的神情，对蓓蓓说：
“仇恨，是一把双刃剑，在刺伤别人的同时，也让自己鲜血横流。
心中装着仇恨的人生是痛苦而不幸的人生，
只有放下仇恨、选择宽容，纠缠在心中的死结才会打开，
才会获得安详、纯净。”
蓓蓓一脸冰冷地说：
“没错儿。
仇恨是个没用的东西，只会使人生活在痛苦之中，让人迷失自我。
但是，
真正能放下仇恨的又有几人。
说仇恨可笑无法理解的人，
只不过没有遇到足以使他刻骨铭心的事情罢了。”
陶文倩一怔，随即叹了一口气，对她说：
“蓓蓓，你累了。
回去后，把公司交给蕾蕾吧！”
“好的，夫人！”
……
星河4上线了。
富有魅力的角色、迷人的战斗、精心打造的世界融于一体，创造出了一个内容丰富、足够让玩家沉浸在快乐时光的游戏，其成长系统也在星河3和仓神的基础上得到了进一步的完善，最终打造出了嗨米多迄今为止最好的RPG。
营运团队也是给力的。
自从亮相10月的苹果发布会后，星河4的推广就火力全开。
在临近上线时，玩家能在微信公众号和B站一天刷到4、5次广告。公测期间，“QQ、微博、抖音、B站等等几乎所有社交媒体开屏广告都被星河4占领。
上线首月，星河4即获得了游戏畅销榜第一的成绩，全球首月营收突破3亿美元，打破了苍神上线时创下的纪录。
嗨米多庆功宴后，杨结实邀着嗨米多三位大佬和凌巧儿来到天星阁，进行小范围第二场庆祝。
杨结实已经是天星阁的常客。
一出电梯，会所经理立马热情地迎来上来，一面亲昵地叫着杨哥，埋怨他怎么这么久不来了，一面殷勤地把他们引到小歌厅。
“杨哥，要姑娘吗？”会所经理讨好地问杨结实。
“和往常一样！”杨结实有些不大高兴。
会所经理眨了眨眼睛，又瞥到凌巧儿，马上机灵地说：
“好嘞，和往常一样，不要姑娘，好酒好菜足矣！”
会所经理走了以后，大阳带着些酒意地向众人说：
“我怎么恍惚间，有种老杨带我们逛青楼的感觉。
接着又说：
“不过刚才那个‘老鸨’气质真不错，一会我得问问她愿不愿意到嗨米多工作。”
众人知道大阳愿意说笑，都不当真，一笑了之。
“要说还是房地产行业的人会享乐，整日里出入声色场所，我们搞游戏的，只不过画两幅稍微暴露点的图片，就天天被批评色情啊、性暗示啊，到哪说理去。”秦旭昊喝了些酒，说话也不像平日里那么文雅。
“我看不见得，前者是声色自己、最多也就是腐蚀他人，属于小规模流毒；
而你们这些躲在屏幕后面的老板，如果没有使命感，成为了色情文化的传播者，祸害的可是大多数啊。”
合作了一段时间，凌巧儿已经和嗨米多的几位老板成为了朋友，说话已经不再那么避讳。
“这个人横跨两界，应该是既声色自己，又祸害他人。”魏宇桐指着杨结实说道。
“感谢几位老板，带着声色犬马的我一起祸害人间。”杨结实马上接话。
正说着，会所经理带人送进来了下酒小菜，问杨结实上什么酒水。
杨结实刚要答话，秦旭昊突然接口说：
“白酒，上茅台。
今天是个好日子，
除了巧儿可以随意，
你们三位必须陪我一醉方休。”
杨结实察觉到秦旭昊一改往日的温文儒雅，变得锋芒毕露，感觉有些奇怪。
白酒上来后，平时不善饮酒的秦旭昊主动敬酒，挨个和在场的各位碰杯。
没过多久，他就有了醉态。
魏宇桐见状，忙向杨结实使眼色，让他控制酒量，否则老秦非多不可。
没想到他的小动作立马被秦旭昊收入眼底。
他站起身，拿起了三个大酒杯，都倒满酒，环视大家后，醉醺醺地说道：
“你们以为我醉了吗？
错，大错特错！
众人皆醉我独醒！
我有三个问题，
呵呵，三个灵魂拷问。
你们能回答出，我就喝掉这三杯酒，
回答不出，你们喝。”
众人不解其意，都看着他。
秦旭昊继续说道：
“今天我们庆功，庆祝星河4大获成功。
我想问你们，星河4真的成功了吗？”
大家明白了，秦旭昊今天的状态是他内心压力的释放，是他对嗨米多未来发展隐忧的展现。
星河4取得惊人的首发业绩，
但也毁誉参半，
批评者认为星河4其实就是苍神的马甲版，
毫无创新可言。
星河4上线首月吸金3亿美元，而当月苍神营收下滑近一半，
游戏分析评论认为星河4并没能有效扩大嗨米多的市占率，本质上是对苍神的一种“提纯”。
大阳站了起来，端起一杯酒，一口气喝掉了。
“第二个问题：
嗨米多高喊创新，推动变革，
但我们找到方向了吗？
继续深耕RPG，
还是进军MORA？
不然也走CG的路子，像老杨一样开发‘牛了个牛’？
凌巧儿有些脸红，秦旭昊说得这个问题，正是她这个咨询顾问所应该解决的，但对于嗨米多，选择方向谈何容易。
她刚想去喝酒，魏宇桐霍得站起来，咕咚咚喝掉了第二杯酒。
秦旭昊看了看魏宇桐，继续又说：
“最近我时常在想，嗨米多从事的事业是正确的吗？
凌巧儿说得没错，我们是文化的传播者，
但在给玩家带来快乐同时，我们也不可避免的生产了消极的、负面的东西。
可是这天然就是矛盾的，
我们拼命地想让玩家沉溺之中，
越来越多地玩家沉溺之中，
恨不得全世界的玩家沉溺之中。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赚到钱，赚到越来越多的钱。
我第三个问题就是——这就是我们想要的吗？
医生负责救死扶伤，
警察负责社会安宁，
教师负责教书育人，
房地产商负责给大家造房子。”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杨结实，继续说道：
“金融家负责资本融通，
科学家负责科技进步，
……
而我们在座的呢，负责了什么？
我们意义在哪里呢？”
说到后来，秦旭昊似乎已经忘了他提出的问题，变成了一种喃喃自语。
杨结实看着文弱书生一样的秦旭昊——他白皙的脸庞因为饮酒而有些红晕，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
论年纪，比自己大不几岁，
论金钱，富豪榜不遑多让，
论事业，嗨米多蒸蒸日上。
可就是这么一个年轻人，成功面前却能够居安思危，进而追求责任和人生意义，脑子里装了那么多沉重的想法。
他的压力太大了，怪不得今天主动求醉。
想到这儿，杨结实头脑一热，不等他人动手，端起剩下的那杯酒，一口气干掉了。
尽管杨结实的酒量很好，一大杯白酒还是让他的酒意迅速上头，他眼神有些发直，一字一句地说：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
嗨米多三个大佬都已经醉倒在沙发上了，杨结实和凌巧儿负责善后。
其实，杨结实也醉了。
最后那杯酒他抢着要喝，也是主动求醉。
因为这些天，
丰田霸道发疯了一般冲向邹涛、
蓓蓓满脸鲜血昏迷在那里、
丁龙根的脑袋软塌塌地耷拉在一边、
陶文倩面若冰霜地拨动着念珠……
这些恐怖的画面一直在他的脑子里挥散不去，让他噩梦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