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结实和邹涛在小歌厅下棋的时候,裘真嘉丽苑的家里正在发生一场争吵。
一个中等偏上身材、衣着杰尼亚纯色衬衣的中年男子,背对着斜躺在美人靠沙发上的裘真,透过客厅里落地玻璃窗望着窗外,有些愠色地说:
“你把我从北京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
裘真没直接回应,反问:“你多久没来看我了?”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忙过这阵子就多来陪陪你。”男子说。
“我不是没记性的小孩子,不用糊弄我。”裘真冷冷地说。
“可你这次真得太荒唐了,我还以为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儿——。”
男人没说完就被裘真打断。
“定期来看我不是你对我唯一的承诺吗?”裘真不依不饶地说。
“真真,你就不能多体谅体谅我吗?”男子被戳到了软肋,有些着急,转过身来,望着裘真。男子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玳瑁眼镜,头发修整得一丝不苟,让他看上去有种低调的贵气。
“体谅?这十多年来,哪一天不是我在体谅你?为了不影响你,我一个人枯守着这破房子。你还让我怎么做?再到北京去给你们家做家庭教师去?裘真脸上有了怒意,坐起身来。
男子发现话题被扯到自己最不愿意触碰的地方,有些发慌,便走到裘真身旁,搂着她,爱抚着她的秀发,说:
“真真,你要知道我不是神仙,也不是你们教育局长,我没法把一个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假释犯塞到你们学校去做美术老师,这事儿就算教育局长也做不到啊。”
裘真说:“之前你也这么说,最后不是也办成了。”
男子说:“那是我动用了很多我根本不愿意使用的人脉关系,机缘巧合,也算是那小子运气好。”
“运气好就不会到那种地方了。”裘真忿忿不平地说。
“真真,我知道你的心思,报恩有很多种方式的。”男子看到自己在这场争论中成功的希望。
“我只是打个比方,总之,我想替他找个出路。”真真说道。
“我知道,但我最近也很麻烦。不过我会想办法的。”男子叹了口气,看上去很真诚。
“真的吗?”真真仰起头,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开始有了年华逝去的迹象,鬓角开始滋生白发,不禁有些伤感,伸手抱紧了男子的腰。
“真的!”男子长出了一口气。
就在杨结实和邹涛打开第二瓶茅台的时候,操劳的任叔正在南京东路宝丰国际大厦37楼的大办公室落地窗前踱来踱去,思虑再三他决定给香港那边儿打个电话。
“董事长,我想我们应该给小邹总的那个朋友安排个位置。”
“谁?”
“杨结实,那个快递小哥。”任叔回答。
“那个杀人犯?”
“嗯……假释,今天出来了。中午,小邹总和我提了一次,刚才又让曹培林来催,看来是动了真念头。如果不答应,搞不好会搬出济南那边儿。”任叔解释着。
“你以为我怕济南吗?”
“现在这儿节骨眼上还是尽量不起冲突,我寻思着让他进来对我们后面也有好处。”
“好处?”
“小邹总急着让他进来,无非是希望在公司里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这影响不了什么,倒是一旦机会到了,我们可以利用这张牌。”任叔有些老谋深算地说着。
“牌?……”电话那头陷入了一阵思考,然后问:“你打算怎么安排?”
“安排到上海公司做副总?”任叔带着请示地回答。
“嗯,可以,一个月后升任集团副总裁。”看来董事长已经理解任叔的想法了。
董事长突然想起了点什么,继续说:“老任,你得替我提醒下施蓓蓓那小蹄子,做人做事有些分寸,别以为我动不了她。”
“好的,我会的。”任叔回道。
夜深了,杨结实和邹涛还在天星阁那间包房里开怀畅饮,单向玻璃酒柜外面的那些“星星”们早已散去,只剩下金鱼缸里两只陷入疯狂的“月亮”在那儿引吭高歌。
嘉丽苑3号楼的顶楼复式里,已然黑了灯,杰尼亚衬衫男子正在用他已然力不从心的身体滋养着那朵依旧娇艳的玫瑰花。
宝丰国际大厦37楼总裁办公室里,漆黑一片,把整个身体都陷在大班台后面的老板椅里的任叔仍在殚精竭虑、苦思冥想。黑暗中的烟头过一会就倏地明亮一下,像一只悬浮在那里的萤火虫。
香港,一幢半山别墅里,林宛茹抱着自己心爱的玛尔济斯犬站在阳台上,一边吹着山风,一边望着黑黢黢的维多利亚港和依稀若见的中环建筑群轮廓发呆走神。
济南,一座青砖灰瓦四合院的小佛堂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一位白衣女居士端坐在蒲团上,她双目微闭,轻轻念诵着佛经,面容宁静庄严、呼吸平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