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阁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和老秦他们分开后,凌巧儿向杨结实提出到江边走一走,散散酒气。
俩人过了马路,走到江边的观景平台上。
黄埔江两岸建筑景观灯大部分已经关掉,黢黑的屋顶上闪着为数不多的航道示廓灯,江堤步道上只剩下稀疏的路灯和绿丛里的景观灯还在发着昏暗的光。
这个时间已经没了游人,偶尔几个夜跑者呼哧呼哧跑过,外滩江岸迎了一天中久违的寂静。
杨结实和凌巧儿沿着江岸栈道向南浦大桥方向走去,夜晚江风很凉,但正好吹去了酒后的燥热。
游艇都已经停泊在了岸边,像是一只只睡着了的大猫,趴在漆黑的江面上。
杨结实想起了之前和邹涛一起乘“兴福号”夜游黄浦江的场景。
那天他曾从内心里对邹家的富贵发出惊叹和羡慕。
如今邹涛身陷囹圄,船上演奏的刘小姐早就成了丁龙根刀下鬼,而丁龙根也死于蓓蓓“制造”的车祸,蓓蓓则……
唉,真是物是人非,世事多变!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自己冷落了巧儿,便迫使自己不再想这些伤心的事儿,问向巧儿:
“巧儿,你真觉得今天这事儿靠谱?”
“哪有绝对靠谱的事儿,不过,在当今的形势下,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挺佩服他们几个的,这么成功,却敢于重新开始。”
“嗯,这可能就是成功人士的品质吧。”
“好像老秦更积极些,大阳和老魏有些被动。”
“你的洞察力还真挺不错的。”凌巧儿称赞道。
凌巧儿沉吟了一会儿,又说:
“其实,在新赛道这件事儿上,他们三个人的想法并不一致。”
“是吗?”
“大阳担心风险,而老魏则明确反对,但俩人又不想公开与老秦唱反调。
所以态度上有些暧昧。
俗话说‘共患难易、共富贵难’,一点儿不假,事业大了,离心力也就大了。
老秦感觉到这些,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精心安排。”
听到今天的饭局‘局内有局’,杨结实不禁打了个激灵,忽生警惕,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凌巧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埋怨他不信任自己的意思,但又耐心地说:
“关于他们三个人的分歧老秦和我说过一次,但今天的安排是我自己分析的。”
“我没看出有啥特殊安排。”
“那因为你是局内人。”
“局内人?”杨结实有些狐疑。
“对,局内人,你现在已经成为团结嗨米多三杰的重要角色。”
“那你可点儿给我好好说说,说得明白,我承认自己是傻子,否则我觉得你在故弄玄虚。”杨结实有些不服气。
凌巧儿轻哼了一声,随后又双手紧抱住了胳膊,显然是被江风吹得有些冷了。
杨结实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凌巧儿用手拉了拉披着的外套,娓娓道来:
“老秦先是让魏宇桐介绍,是让他代表自己,
魏宇桐自然是不好讲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只能讲老秦的意思,
你有没有发现他一直说的是‘嗨米多认为……如何如何’,这种情势下他只能这么讲。
明明存有分歧,但老秦却一直强调说‘心往一处想,一起想做有意义的事儿’,这不奇怪吗?
然后,老秦借着激将你的机会,牢牢地把他们三人捏在一起,化成了一个整体。
大阳和魏宇桐更是无法反对,无形中,他们三人统一了站位和思想。
最后,你不觉得“三爵”这个名字有些深意吗?”
“嗯,明明五个人,却用‘三爵’这个名字,有些奇怪。但当时我想着前面有梗,也没计较那么多。”
“不是借梗发挥那么简单,老秦是要用这个名字强化他们‘三人合一’的一致行动。
当然,他也不是轻视我们俩,特别是你,只不过他此时最要紧是要团结大阳和魏宇桐,框住他们的离心力。
换句话说,老秦在用你平衡大阳和魏宇桐,消弱他们的离心力。”
杨结实停下脚步,惊异地看着凌巧儿,半响才说:
“这是你当时就看出来的?如果是这样,老秦也太深不可测了。”
凌巧儿笑了笑:
“我能看出来,是因为之前我有背景信息,如果换做你,也会一样。
但老秦也没存什么坏心,这只不过是领袖人物的一种平衡手段而已。
至于深不可测,
他能把一个游戏作坊发展到这么大,肯定不是仅凭运气,熟稔操弄人心的技巧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能做到领袖人物的人,也必然是个心理大师、整合大师甚至催眠大师。”
看着杨结实惊奇的表情,凌巧儿说道:
“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重要?”
“我以为今晚是在喝酒,原来是被催眠了!无意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荣幸之至啊。”
“你的重要,不止在这个局中,还有一个局,也是老秦看重的。”
“还有一个?”
“对,就是邹家和嗨米多的关系。邹家是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唯一的嗨米多股东,手里嗨米多股份的价值就有100多个亿。
从目前的走势看,你在嗨米多和邹家的关系中,将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你没有发现,老秦每次提到投资新赛道,都要你负责去做邹家的工作吗?”
“好像是有那么点儿,我之前竟一点儿都没注意。”
“你是局中之人,自然不易觉察。局外人反而看得清。”
“巧儿!”
“什么?”
“我觉得你不是人!”
“好端端的怎么骂我?”
“你简直是神仙一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心比比干多一窍’。”
凌巧儿瞪了一眼他,不满地说:
“这又不是什么好话,我可不要做林黛玉。”
“呃……我只是觉得在你们这些高智商的人面前,我就像个傻瓜。”
“没人当你是傻瓜,再说,这世上世事难料,也许傻瓜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呢。”
俩人又走了一会儿,随后杨结实叫车送凌巧儿回家。
快到凌巧儿住处的时候,凌巧儿突然说:
“真姐临走的时候,把临湖别墅的钥匙和密码给了我。”
杨结实先是一愣,然后说:
“那你就拿着吧,有空时就去住住。”
凌巧儿看着窗外,幽幽地说:
“也许现在还不是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