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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撕破脸面(1 / 1)


那日之后, 各色各料的玉石被源源不断的送入永安宫,有她爹娘收藏多年的南阳玉,有她兄长从西域带回来的和田玉,还有国库珍藏的蓝田玉,还有项辰从各地搜刮来的翡翠玉石。

除了翡翠之外,其他的玉都是最上等的玉,原都是价值连城的,可这两年因翡翠的横空出世,那些玉石瞬间被比了下去,灵芝看着满殿的玉石,耷拉着脸,不满地道:“这些玉再好,也没有德妃那副耳坠子名贵,陛下真是偏心,把最好的赏给了德妃,再拿这些次等的玉石打发姑娘。”

芷兰走上前,拉了拉灵芝的衣角,在她耳边小声道:“娘娘已经很难过了,你别再火上浇油了。”

芷兰见姝儿看着一块云南玉雕刻的挂件发呆,以为她心中难过,柔声安慰:“娘娘莫要伤心,在陛下心中,娘娘才是最重要的,这些云南玉虽不是最上乘的,但也是陛下穷尽心思为娘娘寻来的,只是这好玉可遇不可求。”

姝儿抬头看向芷兰,愣愣地道:“你说这些云南玉都是陛下穷尽心思为我寻来的。”

“这满宫里谁人不知,陛下将国库挖空,又派人去民间各种搜寻,但凡有能入眼的云南玉,全都被陛下搜罗了过来,就因为陛下对云南玉的偏爱,如今成色再差的云南玉在民间也是一金难求。”

灵芝冷哼道:“这云南玉水涨船高,还不是便宜了德妃,她耳坠子上的才是最好的,陛下这么做,说是皇恩浩荡,不过就是让我家姑娘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姝儿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听芷兰和灵芝这么一说,总算是想明白了,德妃耳坠子上的翡翠成色是不错,但不该只有这么一副小小的耳坠子,再小的翡翠原石也不会只能做一对耳环,即便做不成手镯,至少挂件还是能做的。

项辰身为帝王,富有四海,穷尽心力竟再也找不到那种成色的玉石了,这太不合常理?

姝儿问芷兰:“你方才说,翡翠在民间已是一金难求?”

姝儿不止一次的唤云南玉为翡翠,因名字雅致,宫里的人也渐渐的跟着她这般唤。

芷兰用力点头:“云南玉原本就不多,如今百姓都知道陛下喜爱此玉,更是将它视作宝贝,略有身份钱财的人都爱佩戴此玉,可惜,成色稍稍好一点的,都被当地官员进献给陛下了,如今都堆放在娘娘宫里。”

姝儿看着满殿的玉石,笑了,司徒翊不愧是从事过金融行业的,这敛财的本事丝毫也不输打仗的才能。

项辰走入寝殿时,正见姝儿看着一块玉佩笑,他许久未见她这般发自内心的笑了,心情竟激荡起来,他快步走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看来你是真喜欢云南玉,从未见你对着其他珠宝这般笑过。”

见他来了,姝儿的好心情瞬间消散了,俏脸一板:“我确实喜欢翡翠,但我只喜欢最好的,你送来的这些成色太差,我不喜欢,你尽快找人把它们挪走,省得我看着碍眼。”

项辰为了博美人一笑,已是劳民伤财,偏偏美人还不领情,他心中充满了挫败感,可眼前的人儿是他的心肝肉,是他爱到心坎里的人,再难伺候,他也得伺候着。

项辰坐到她身旁,松松的搂着她:“你既不喜欢这些,我继续为你寻便是了。”

姝儿冷着脸拒绝道:“你还是别寻了,你这整日里往我宫里送这些次等货,是故意让前朝后宫看我笑话的吧?”

“这话从何说起?”

姝儿指着一堆堆的翡翠,生气道:“中秋家宴,德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我炫耀她的耳坠子,第二日,你就满世界的找,偏偏找的都是不如她的,如今后宫都传我嫉妒德妃得你宠爱,硬是要与她比个高低,你偏宠德妃,便敷衍着找了这些不上不下的货色。”

项辰怒道:“这是谁在后宫里乱嚼舌根,我拔了她的舌头!”

姝儿气呼呼地道:“满后宫都在说,我爹娘也是这样想的,你有本事把所有人的舌头都拔了!”

“你若真那么喜欢那副耳坠子,我现在就去取来给你。”项辰已然无计可施。

“不必,我可不夺人所爱,更何况别人用过的,我才不要。”姝儿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打开棋盒,自顾自的下起棋来。

就因为那副耳坠子,项辰已被她冷待多日,他看着姝儿冷若冰霜的侧脸,内心的绝望呼啸而出:“自你回宫之后,就绝口不提那晚的事,你装得若无其事,装得与过去一般关心我体贴我,可你看我的眼神是冷的,你对我的笑是假的,甚至于你再没有关心过我的衣食住行,那副耳坠子,不过是让你找到了可以拒我于千里之外的理由。”

姝儿心中又气又怒,她气自己低估了项辰的智商高估了自己的演技,又怒项辰到了今天,依然恬不知耻的指望自己宽容大度。

姝儿将棋子放回棋盒,转过头,似嗔似笑道:“你这人好奇怪呀,我照顾你衣食起居的时候,你嫌我管得宽,总抱怨我不让你多喝酒,晚上也不让你吃的太荤腥,稍稍争执两句,就好多天都不理我,我如今怕了你了,不想管了,你又觉得我不关心你。”

“我再不敢抱怨了,以后你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不让我做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去做了。”

“这么听话?”姝儿警惕地看他:“你不会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吧?”

“绝对没有。”

姝儿轻哼道:“谅你也不敢了。”

项辰将她搂入怀中,轻吻她的额头:“姝儿,我想你了。”

姝儿莫名地看着他:“你日日都来永安宫,日日都能见到我,有何好想的。”

项辰神色极不自然地道:“我...我想晚上也能见到你。”

姝儿佯装听不懂:“那你用了晚膳再走。”

项辰:“......”

德妃怀孕四月,胎像稳固,后宫渐渐人心浮动,王家联合众多朝臣,上奏项辰,希望他减免田税,为皇嗣积福。

芝兰知道之后,觉得形势不对,立马告诉了姝儿:“娘娘,你说陛下真的会为了德妃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减免田税吗?奴婢听说前两日太妃也找陛下商议减免田税之事,陛下向来敬重太妃,如今前朝后宫都在提这件事,奴婢实在是忧心的很。”

灵芝摆摆手:“我当是什么事呢,不就是减免田税吗?自先帝登基之后,田税就逐年减免,陛下登基之后,又是一减再减,如今一亩田的税不过两三文,就算减了,百姓也未见得有多高兴,朝廷也没什么大损失。”

芷兰急急地道:“那不一样,即便一亩田税才两三文,但百姓所交赋税之中,毕竟有田税这一项,若是彻底减免,那百姓就再无田税这项赋税,这可是让人歌功颂德的事,若陛下为着小皇子出生,将田税免除,那这小皇子一出生就占了大德,又是长子,日后可不得了。”

灵芝慢慢听明白了,心里也有些着急了:“那...那你可有打探到陛下是什么意思?”

芷兰道:“宫里都在传,陛下早些年就想要减免田税,只是田税太低,于朝廷于百姓都无关痛痒,所以一直搁置,这两日听了太妃的话,十分认同,好像已经让尚书台草拟方案了。”

姝儿一直靠躺在榻上看书,对她们两人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直到芷兰提到田税,她才放下书卷,认真听了听。

听完,她脸色铁青,对着灵芝道:“我要更衣。”

灵芝目中一喜:“姑娘你终于想要出去走走吗?”

姝儿摇摇头:“我要去德馨宫,你留在宫里,芷兰跟着我就行。”

“德...德馨宫?”灵芝说话都结巴了:“您去那里做什么?”

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找难受吗?

芷兰什么都没有问,从衣柜里拿了两套衣裳,让姝儿选。

姝儿随意的选了栀子色的长裙,芷兰为她更衣,灵芝见姝儿心意已定,只能手忙脚乱的为她梳发,姝儿见铜镜中自己神色憔悴,于是拿出胭脂盒,在左右两颊上,补了一些胭脂,为自己添一些气血。

项辰自午膳之后,就一直在勤政殿接见大臣,刚送走了户部和工部两位尚书,他捏了捏有些酸胀的眼,正想小歇一会儿,顾德才突然来报:“陛下,永安宫来报,皇后娘娘突然出门了。”

项辰手一顿,声音中透着一丝恐慌:“她去哪里了?”

“据灵芝那丫头说,娘娘去了德馨宫。”

项辰睁大眼睛,不解地问:“她去德馨宫做什么?”

顾德才一脸尴尬地道:“这...这老奴不知啊!不过陛下放心,娘娘心底仁善,是绝不会去害德妃腹中皇子的。”

项辰心中忐忑,却又不想因此赶过去,让姝儿误会他太过在意德妃,便没再吱声,低头批阅奏折。

王珺瑶自有孕之后,每日午膳过后都要小憩一会儿,这日,她用完膳,正准备更衣睡觉,宫外的太监高声报:“皇后娘娘驾到。”

她脸上流露出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笑意,摆摆手,让左右两边的侍女都去门口跪迎皇后。

她自己动手理了理鬓间的碎发,听着脚步声,她施施然地跪下,对着姝儿三跪九叩:“臣妾恭迎皇后娘娘。”

姝儿看了芷兰一眼,芷兰识趣的退了出去,并将王珺瑶的贴身婢女全都赶到了门外。

姝儿走入寝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张暖榻,这是他们曾颠鸾倒凤的地方,她不愿意坐在上面,可屋子里也没其他地方可坐,她只能强迫自己坐到暖榻上首。

坐定之后,她并无让王珺瑶起身的意思,她坐在榻上,沉思良久,久到王珺瑶的膝盖都隐隐生疼,她却还是没有要她起来。

姝儿看着跪在地上,装着恭敬有礼的德妃,强忍心中伤痛,一字一句地问:“你和司徒翊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王珺瑶震惊地睁大眼睛,过了许久,她竟笑了:“娘娘与司徒翊之间的默契果然非常人能比,我做什么?或者说我哪里露出了马脚?”

“那夜你与陛下...那不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名门闺秀能想到的,王安再荒诞,也不可能教女儿用这种招数去勾引夫君,会用这种下三滥招数的,并且不以为耻的,只有司徒翊。”

“就因为这个?”

“你手腕上的伤疤,你的桀骜不驯,还有你柔弱屈服,这些都是他教你的吧?”

王珺瑶瞳孔放大,她未料到姝儿竟能看得如此通透,心里的阵脚乱了,不知该如何回话。

姝儿没什么表情地道:“你先用你的傲气赢得他的赞赏,然后用你手腕上的伤疤勾起过去的回忆和他对你的愧疚之情,再用你的柔情蜜意撩拨起他征服的欲望,最后,你用那种方式,给了他极致的快乐,让他对你念念不忘。”

王珺瑶心悦诚服:“司徒翊曾说我的这些争宠手段根本瞒不过娘娘,起初我还不信,如今却是真信了,娘娘果然聪慧。”

“可是你做的这一切还不足以让你在后宫与我争宠,所以你偷偷的将你承宠的消息传了出去,这也是司徒翊教你的吧,比起想方设法留住陛下的心,让我知道,才是你成为皇后的捷径,因为你知道我的底线,不,应该是司徒翊知道我的底线,那就是我绝不能容忍我的丈夫背叛我。”姝儿冷笑道:“可惜,灵芝飞扬跋扈,在宫里没什么朋友,芷兰倒是八面玲珑,但她忠于陛下,即便查到消息,也不会告诉我,所以你们虽然风流快活了那么久,弄得满城风雨,但我依然毫不知情。”

王珺瑶冷冷地笑了:“您最终还是知道了!”

姝儿点头:“是,知道了,所以你们赢了!”

王珺瑶跪得膝盖都疼了,她觉得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必要再在姝儿面前装得谦逊守礼了,于是自己站了起来,坐到了床榻之上,与姝儿遥遥相对。

“司徒翊说他与您前世曾是夫妻,就因为他与别的女子一夜春宵,您便铁了心的与他和离,无论他如何忏悔哄劝,您都一意孤行,再不给他机会。”

姝儿震惊地看着王珺瑶,颤抖着声音道:“如此荒诞之言,你也信!”

“我信!”王珺瑶掷地有声地道:“娘娘恐怕不记得了,当年在濮阳城,您被臣妾砍断了一根手指,又感染的瘟病,生死弥留之际,您问过司徒翊一个问题。”

姝儿蹙眉:“什么问题?”

王珺瑶道:“您问司徒翊,你是怎么死的?”

姝儿一怔,一段遥远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印入她的脑海,当时她觉得自己已无生路,好像确实问过这句话。

王珺瑶冷笑道:“臣妾当时就在屋子里,听了您的问题,只觉怪异,他人明明好好的活着,你却问他怎么死的,而更怪异的事,他居然告诉你,他为了替你报仇,被车撞死了。”

姝儿沉下脸,不悦地道:“他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些?”

王珺瑶微笑道:“你入宫为后之后,我曾偷偷跑去邺城,我就想问问他,对我有没有过真心,你猜他对我说了什么?”

王珺瑶虽面带微笑,姝儿却觉得她的笑容有些惊悚:“他对你毫无情意,自始至终都没有。”

王珺瑶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越笑越厉害,越笑声音越大,最后整个人都笑成了一团,仿佛司徒翊的话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

过了许久,她才停止了笑,看着姝儿,无限凄凉地道:“他说他对我只有厌恶,若非你拦着,他早就杀了我以报你断指之仇。”

牙眦必报,确实是司徒翊的性子。

“即便他说出这般狠绝的话,我却还是不死心,我问他,若是这个世上没有林姝儿,他会不会喜欢我!”德妃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怨恨:“他说不会,他说这一世,他是为你而来,为你而生,只想与你再续前世夫妻之情,旁的任何女子,都不在他的眼里,更不在他的心上。”

姝儿冷笑:“你眼见司徒翊那边没有指望了,只能妥协进宫,但你不甘心只当一个妃子,所以你就与司徒翊做了交易?”

“没错,他说他有办法离间你与陛下的夫妻之情,我只要照他说的做,就一定能登上皇后之位。”

“你为了皇后之位连大家闺秀的脸面都不要了。”

王珺瑶目光凶狠:“这个皇后之位本来就是我的,是你鹊巢鸠占,我只是想要回属于我的东西,何错之有?”

姝儿只觉可笑:“你以为你在手腕上弄一条疤痕,再编一个委屈的故事,就能迷惑住陛下了?陛下年幼丧母,之后一直寄人篱下,遭受你爹和我祖母的各种挤兑白眼,他渴望有人爱他,真正的爱他,不因为他是帝王,只因他这个人而真正的爱他,你手腕上的这道疤痕,确实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人爱着的,但,陛下聪慧睿智,你能骗得了他一时,却骗不了他一世。”

看着姝儿悲悯惋惜的眼神,王珺瑶心里咯噔了一下,莫名的有一种空虚之感,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笑着道:“娘娘对陛下也算是一往情深了,只可惜,情越重,伤越痛,您应该是不会原谅陛下了。”

“那可不一定!”姝儿敛起心底的悲伤,狡黠一笑:“司徒翊不过就是吃准了我接受不了夫君的背叛,一定会与陛下恩断义绝,才教你这些手段,而你与他合谋目的也是想要把我逼走,好登上皇后之位。”

看着姝儿的笑脸,王珺瑶莫名的就有些心虚:“那样的背叛,娘娘也能接受?”

姝儿从暖榻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向王珺瑶:“其实不太能接受,所以在得知你怀孕之后,我一直都想要成全你的,只可惜,你的手伸得太长了,连朝政之事都要干预,这我就不得不拿皇后的威仪教训教训你了。”

“我何时......”王珺瑶还未说话,姝儿一个巴掌甩到她脸上,白皙的脸上瞬间多了五个手指印。

王珺瑶一下懵了,待反应过来,泪水盈眶:“......你...你敢打我?”

姝儿冷冷地道:“杀了你我都敢!”

“我如今怀了陛下的孩子,你杀了我就如同谋害皇嗣!”

“那又怎么样?我杀了你,谋害了皇嗣,陛下是会废了我的皇后之位,还是会杀了我为你们母子报仇?”

王珺瑶噎住,她太清楚姝儿在项辰心中的地位,绝不可能因为她和孩子而有所动摇。

她不敢再犟,但又不甘心平白无故地被打,怒声问:“我做错了什么!”

姝儿怒道:“你怂恿你爹和太妃让陛下取消田税,单这一条,你就死有余辜。”

王珺瑶不服气地道:“魏国如今国富民强,还差那一点点田税吗?我这么做,无非是想让百姓生活过得更好,朝廷每年要派多少人手去讨要税赋,百姓买卖田地,都需要重新造册登记,这又得浪费多少人手,朝廷每年所收取的田税总额只怕还及不上这些官员的俸禄。”

姝儿原以为她会否认是自己怂恿的太妃,没想到她竟然一口承认,还这般理直气壮,想来取消田税这件事,不是她想出来的,应该是背后有人教她,而她还傻乎乎的觉得这是一条利国利民的好计策。

“无知蠢妇。”若不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她真想一脚踢上去:“你可知商鞅当年费了多大力气,才将天下的土地记录造册,陛下每年派人去丈量田地,地方官员还常常交出一本烂账,若是陛下彻底取消田税,则再不会有人去勘察田地,有朝廷官员盯着,你们这些地方豪族强占人土地之事还层出不穷,若是以后再无人去勘察,那百姓当真会苦不堪言,田地买卖若无官员登记造册,日后若想再搞清楚哪些田地是朝廷的,哪些是百姓的,哪些又是地方豪族的,只怕是难上加难,若是遇到天灾人祸,朝廷收支不足,想要重新征纳田税的时候,土地勘量就会变得异常艰难,像你们这些世代盘踞地方的豪族,你说哪个官员敢去勘察你们家的土地?。”

王珺瑶只听到前面那句无知蠢妇,后面的话她根本就没有听懂,她怒气冲冲讥讽道:“我愚蠢?你聪明?确实,你很聪明,聪明到你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姝儿知和她说这些,等同于对牛弹琴,她走到王珺瑶身前,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一字一句地道:“听不懂没关系,你就告诉陛下田税可以少收,但绝不能不收,不管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即便收支不平,也不能放弃田税,田地是天下百姓赖以生存的根本,一旦放弃勘察监管,就等于放弃了朝廷对百姓还有你们这些豪族的统治能力,也失去了最重要的应急手段。”

姝儿并未多用力,不过是威胁她一下罢了,王珺瑶心里却害怕了,她觉得眼前的女子是一个疯子,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她拉着姝儿的手,目露惧色:“为什么是我说?”

“你不是想当皇后吗?我在给你机会啊,取消田税,归根究底,得益的是你们士族,受苦的是朝廷和百姓,所以这话由你去说,再将利弊向陛下陈述清楚,陛下定然会觉得你的心是向着他的,自然就更加的喜欢你,待你生下皇子,皇后之位不就唾手可得了。”

“可你刚刚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为何到了她嘴里,不但祸国殃民,始作俑者还是他们世家大族。

姝儿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那我再说一遍,你背出来就行!”

王珺瑶高傲的一扭头:“我不!”

姝儿耐着性子道:“你若不愿意,那我就得亲自去找陛下聊一聊田税的事,顺便将你手腕上这道疤痕的来历,也与他聊一聊!”

当天下午,王珺瑶挺着一个大肚子,抽抽噎噎的跪在了勤政殿门口,脸上是鲜红的巴掌印,顾德才忙将她迎了进去。

晚上,项辰一如既往的来永安宫用晚膳,只是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姝儿也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吃饭,两人都不说话,殿内的气氛冷至冰点。

最后,还是项辰率先打破沉默:“为什么?”

姝儿一边喝汤,一边漫不经心的道:“什么为什么?”

项辰再没胃口吃饭,他放下碗筷,深深地看着她:“你既觉得减免田税这事不妥当,为什么不自己告诉我,王珺瑶就是一个无知妇人,她不懂朝廷之事,为何非要借她的口转告我?她今日在勤政殿哭得梨花带雨,闹得这后宫人人都知道是被你欺负了?”

姝儿也放下碗筷,怒道:“无知妇人,一个无知妇人会干涉朝政,还记得当年先帝为你选妃,你亲口说的,喜欢王珺瑶这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与她一起琴瑟和谐,整日里也有话好说,你不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才情横溢的大家闺秀的,才想要减免田税的吗?”

“我承认,减免田税这事是我考虑的不够妥当,但你我夫妻一体,关起门来,什么话不能对我说,为何要兴师动众的跑去德馨宫,还出手打人。”

“我打她是要她记住教训,别仗着自己怀孕,就妄想插手朝政之事,你不会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减免田赋,真正得利的是谁?还是,我打了你的心肝宝贝,你心疼了?”

“我不是心疼她,也不是要为她开脱,但她毕竟是士族的女儿,心向着娘家也实属正常,你没必要为了这些小事对她这般苛责。”

人的心偏了就是偏了,姝儿恼怒道:“你今晚过来,就是为了替她讨公道的?”

项辰忙道:“自然不是,她联合太妃妄议朝政,我已经责骂过她了,但你今日的火气也太大了一些。”

姝儿不想再与他白费唇舌,起身坐到一旁的暖榻上,随手拿起一本医书翻看,就在这时,德妃宫里的太监突然来报,说是德妃突然腹痛不止,请了太医诊脉,太医说是惊惧过度,导致上吐下泻,虽与胎儿倒是无碍,但毕竟损伤母体。

姝儿将书放到几上,不悦道:“她砍我手指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柔弱的,怎么现在竟连一句重话都听不得了。”

“不是因为你,今日下午她哭着来勤政殿找我,把你逼着她说的那番话哭哭啼啼的和我说了,我听完有些心惊,心里也恼她听王安的教唆干涉朝政,脸色不好,说话也重了些。”

姝儿冷笑:“她是觉得我逼着她劝你不要取消田税是为了害她?”

司徒翊当年说的没错,王珺瑶看似聪明,其实一点脑子也没有,她都将道理掰开揉碎了讲给她听了,她居然还觉得自己委屈!

项辰见姝儿一脸冷漠,心底隐隐作痛,他起身坐到她身后,松松地搂着她,低声下气地道:“以后这些朝政之事,你直接说与我听就行了,为何要借她人之口,你说的话,我什么时候不听了?”

姝儿也不知自己为何不愿意亲口对他说,或许她是连话都不想和他说。

“取消田税虽是王珺瑶的意思,但却是太妃向你提的,因为李誉的缘故,太妃如今看我十分不顺眼,我若是反对,岂不是与她积怨更深?”姝儿随口编了个理由。

“太妃就安乐这么一个女儿,她自然不希望你与李誉再有牵扯。”

“我和他只是朋友,可托生死,可共患难。”

“那是因为他喜欢你,怎么不见他对别人这般肝胆相照。”

“你自己脑子里只装着男女那点事,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姝儿如今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烦,她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尽量温柔地道:“惊惧之症可大可小,德妃怀孕四个月了,好容易胎相平稳了,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什么岔子,你还是去德馨宫看看她吧。”

“我...”项辰看着姝儿冰冷的脸庞,轻声道:“...不想去!”

姝儿一怔,转头去看项辰,见他目光幽深,墨玉色的双眸紧紧地凝在姝儿右手手背上的伤疤:“今日德妃跑来勤政殿向我哭诉,说你打了她,我见她脸肿得老高,知道你定是用了力气的,她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姝儿冷笑一声:“我是练武之人,下手没什么分寸,你若心疼......”

项辰忙打断道:“我不是心疼她,我是心疼你,我忽然就想到了这些年你因我而受的那些伤,你从不怪我,也从不喊痛,更不会像后宫其他女子那般哭哭啼啼的......姝儿,我是你夫君,你伤了痛了,都可以在我面前哭,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那么坚强。”

若是以前,他说出这番话也许还能感动她,但今时今日,她只觉得他虚伪至极,忍不住便讥讽道:“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这么喜欢听女子哭泣?”

项辰:“......”

姝儿:“还是你骨子里就喜欢那些柔弱女子,那我可学不了这些,德妃合适,你现在去她那里保证她还会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项辰见姝儿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生气地道:“我说了我不去。”

姝儿:“不去就不去,发什么火!”

项辰对姝儿心中有愧,见她生气了,忙收敛了态度,柔声道:“就像你说的,德妃可不是什么柔软女子,所谓的惊惧,不过是想博我怜惜罢了,我知她不是一个纯良的女子,有时也会使一些手段,但这次她的手段使错了地方。”

姝儿奇道:“你既知她不是一个纯良的女子,还知她会用手段,那你喜欢她什么?”

项辰看着虚无的方向,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是喜欢,只是觉得她与我很像,或许我在她面前才能做真正的我!”

姝儿只觉可笑:“所以你在我面前,都不是真正的你?”

项辰看着姝儿,眼中有矛盾也有挣扎:“不...姝儿...你太好了,好到让我自惭形秽,一念为善,一念为恶,这些你年,你总是想方设法的将我往善的方向去引,和你一起,我总是心慈手软,妇人之仁,我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有时也害怕这样的自己。”

姝儿心中剧痛,四肢发寒,原来不喜欢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多的理由,就连仁善都能是缺点!

姝儿装着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极赞同的点头:“你这么说,好像也有些道理,帝王若是妇人之仁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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