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辰看了众人一眼,而拓跋胭脂的药效也已经发作,她在地上痛得直打滚,项辰临走前,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对顾德才道:“宣御医,别让她因为这个死了。”
顾德才忙遵旨,派人去宣御医,项辰走后,一众嫔妃都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上,只觉刚刚除了拓跋胭脂,她们也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
离开芙蓉殿之后,项辰回福宁宫沐浴更衣换了一件衣服,想要将身上的血腥之气洗涤干净,躺在热气腾腾的澡盆里,项辰看着眼前的袅袅烟雾,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自登基之后,他一直逼迫自己做一个斯文有理,爱民如子,任人唯贤的明君。
但他一直清楚,他骨子里并不是一个温文尔雅心底仁善的君子,而是一个暴虐弑杀冷酷无情的恶魔,今日的弑杀不过是他压抑已久之后的宣泄罢了。
沐浴更衣之后,项辰又去了永安宫,自孩子流产之后,姝儿就变得很消沉,整日里病恹恹的,吃得比怀孕时更少,短短一个月,人消瘦了一大圈。
项辰走进宫殿,见姝儿闭目躺在床榻上,柔声道:“灵芝说你睡了一上午了,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姝儿心中伤痛,不想说话,也不想理人。
项辰坐到她床边,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庞,疼惜地道:“你放心,害死我们孩子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就在刚才,我去了芙蓉殿,把拓跋胭脂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过几日,待那个贱人身体恢复,我就将她送到军营,让她做军妓,这两日,她还在宫中养伤,你若是心里还不舒服,我陪你去,你想怎么做,都由着你。”
顾德才也连忙道:“陛下为了给娘娘还有您腹中的孩子报仇,不但逼着安婕妤喝了堕胎药,还将芙蓉殿十二个宫女和十二个太监全都诛杀了,如今只留丽嫔一人在宫殿里服侍她。”
姝儿睁开了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猜到项辰会降罪于她,却没想到他竟将事情做的那么绝,她毕竟是拓跋宏的妹妹!
看着眼前伤痛痴狂什么都不管不顾的项辰,姝儿的心莫名地颤了一下:“她若做了军妓,你如何向拓跋宏交代?”
见姝儿终于开口说话了,项辰心里开心,连忙道:“拓跋胭脂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我要她整个部落陪葬。”
姝儿一直知道项辰有多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甚至远超过她,如今失去孩子,他的伤痛也在她之上,不然他不会如此疯狂,可这样疯狂的项辰,让她害怕!
从现代医学的角度,项辰的性格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基因里,有反社会人格,他一直控制着那样的人格,不让他冒出来。
可当遇到让他特别伤痛的事,他的反社会人格就会出现,这种基因在古代帝王身上,便是暴虐弑杀,因为他们已经站到了权利地顶端,一旦震怒,便是血流成河...
姝儿心惊,项辰的爆发不会是突然的,她中毒失去孩子不过是一个契机,他必定是经过了长久的压抑,想起他年少时被康王迫害,母妃惨死,然后被迫逃离皇宫来到浮戏山庄寄人篱下,随后又被王珺瑶退婚。
好不容易回宫继承了皇位,铲除了康王,她又出走多年,他想尽办法将她抓了回来,她又以死抗争。
虽然他们成了亲,但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不情不愿冷若冰霜,他因为爱她所以愿意包容,但他的包容是带着隐忍的,一旦爆发......
姝儿强撑着自己的身体要坐起,项辰立刻将她扶起,柔声问:“你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姝儿不敢再逆他的意,点点头,项辰大喜,立刻让灵芝端了粥过来,一口一口的喂姝儿吃了,然后又喂她服了太医开的药。
待服完药,项辰又拿了冰糖燕窝,她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项辰将碗递给灵芝,然后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姝儿看着他,轻声道:“项辰哥哥,我有话和你说,可不可以让他们先退下?”
项辰看了顾德才一眼,顾德才立马让人全都退出去,寝殿里只剩他们两人,姝儿握着他的手:“项辰哥哥,我知道你有多期望这个孩子出生,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住他,是我大意了,若那日我听你的话,先验了糕点是否有毒,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听姝儿说这些话,项辰心中更痛,他明明知道姝儿纯真善良根本不适合宫廷生活,可他却为了一己私欲而将她锁在了宫廷之中,千错万错都该是他的错。
姝儿看着项辰,内疚道:“自怀孕之后,我的味觉和嗅觉都没有往日那般灵敏,我自己其实是知道的,但我怕你整日验毒伤了后宫嫔妃的心,所以便瞒了你,现在孩子没了,全都是我的错!”
“不,全都是我的错,你没有错,都是我的错。”项辰心疼的抚摸她的脸,自责愧疚地道:“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我没有当机立断,我早知道拓跋胭脂对我们的孩子是一个隐患,我也早知道项岩有谋反之心,我却一直隐忍。”
姝儿握住项辰轻抚她脸的手,柔声道:“你隐忍是为了范启?”
项辰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姝儿淡淡道:“范启是难得的将才,又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你爱惜他的才能,所以一直给他机会,你调动浮戏山庄的力量去监视他,就是不想让朝廷里的人知道他有异心。”
可就因为动用了浮戏山庄的力量,惊动了赵萧,这才让赵萧那颗急于复仇的心再次蠢蠢欲动。
经历这番劫难,项辰对姝儿生了生死相依之情,她不单单是他心尖上的肉,更是他的骨,他的血,他身上的命脉所在。
项辰沉吟良久,才开口道:“我若说我仍想给范启一个机会,你会不会怨我?”
姝儿摇摇头:“这次合谋的还有我哥哥,你既愿意给他一次机会,我还有什么好怨的。”
“”对不起!”对范启,他不是不恨,但魏国如今没有能与司徒翊抗衡的名将,他不能在此时自断臂膀。
姝儿淡淡笑道:“没关系,你也不要再自责了,我们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姝儿的话,让项辰心头一热:“对,我们还年轻,一定很快就会再有孩子的。”
姝儿流着泪点头,她看着项辰,逼着自己启齿道:“项辰哥哥,这两个晚上,你能不能在永安宫陪我,我害怕,我不想一个人入睡。”
项辰心里狂喜,那满溢的深情,让他连说话都是颤抖的:“我陪着你,以后我日日都陪着你。”
姝儿伸手轻轻地抚过项辰紧蹙的眉头:“拓跋胭脂毕竟曾是你的妃子,你让她做军妓,伤的是你的颜面,我虽深恨她,但你若把她送入军营,我若是那天不开心了,想要找人出气,又该找谁去呢?”
“那就不送她去军营了,把她留在宫中,这后宫,由你说了算,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项辰百依百顺地道。
姝儿对项辰虚弱地笑了一笑:“项辰哥哥,我有些乏了,想要睡一会儿,你去处理朝政吧。”
“好!”项辰扶着姝儿躺下,给她盖好被子,轻轻地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我要见几个朝臣,晚上让顾德才将奏章全都拿到你这里来,我就在永安宫批阅奏折,陪着你,好不好?”
姝儿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睡了,项辰在她脸上亲了亲,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项辰走后,姝儿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刚刚项辰疯狂的模样着实吓到她了,善与恶皆在人的一念之间,而今天,项辰显然抛弃了他良善的那一面,选择成为一个嗜血的恶魔。
想起曾经在史书上见过永乐皇帝朱棣曾两次大规模屠杀宫女太监,朱棣虽然是篡位,但在历史上不失为一位英明神武的帝王,他五次出征漠北,为北方安定奠定了强有力的基础,还多次派郑和下西洋,将大明的天威宣扬到海外,甚至还编制了《永乐大典》,创造了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永乐盛世”。
若论功绩,朱棣足以称得上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帝王,但他的残忍弑杀在历史上也是出了名的,据说他曾活剐了三千宫女,让大明王朝的后宫血流成河。
项辰如今已经站在了魏国权利的顶端,李家也好,赵家也好,已经没有人能再牵制得了他,他今日杀了拓跋胭脂宫中的所有宫女太监,这已然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姝儿今日方意识到项辰身上的戾气竟如此重,只是他压抑已久,如果她因自己心中伤痛而冷待他,不敢想象他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项辰走后没多久,李淑妃就来了,李淑妃脸色惨白,显然心有余悸,一见姝儿便跪下认错,姝儿自然不会怪罪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让她起来,然后姝儿让众人去宫殿外面守着,详细地问了芙蓉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淑妃见姝儿已然知晓一些,想着应该是陛下告诉她的,显然陛下说得守口如瓶并不包括姝儿在内,于是详详细细地将今日在芙蓉殿里的情形说了一遍,姝儿越听越心惊,拓跋胭脂的惨状,她已然不敢想象。
如今姝儿是真的有些后怕了,她当年若真的为了司徒翊背父叛国,被他知道之后,她爹娘和兄长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姝儿在永安宫又将养了一个月,项辰日日都宿在永安宫,每天都亲尝汤药,然后再喂她服用,除了午膳有时候是在勤政殿用,早膳和晚膳都陪着她在永安宫用。
这一个月,项辰虽然每晚都与她同榻而眠,但都是规规矩矩的,唯恐自己动情伤着她,有时紧张地连抱都不敢抱她。
一日晚上,项辰处理完奏折,见姝儿在床上修习内功,他想了想,玄天心法越到上面越难修习,并且十分容易走火入魔,他如今已经练至玄天心法的第七层,已是最高一层。
他看着姝儿右手的伤疤,心中难受,这么些年来,他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受尽冷眼,除了从小跟着他的顾德才,真心待他好的人,只有舅父舅母和姝儿,他早已将舅父舅母当作自己的再生父母,而姝儿,明明是他想要用生命去珍惜的人,却因为他的野心,他所有的不得已,而将她越推越远,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不是吗?
项辰爬上床,运功,将自己体内真气输入到姝儿体内,姝儿感受到有源源不断的阳刚真气流入自己体内,那股真气与自己修炼的是同一股,算是一脉相承的,但终究因为男女不同,那股真气比她的要阳刚许多。
“什么都不要想,接收我的真气,然后用你的内力,将这股真气与你自己融为一体。”项辰吩咐道。
姝儿不敢怠慢,内功练到他们这个高度,一个分心就很容易走火入魔,项辰此举,是想要助她早日将玄天心法练至第五层,姝儿便从善如流的接收了。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各自收了功,姝儿平白得了项辰不少内力,武功进精不少,心里美滋滋的,因为练功而练了一身的汗,于是让芷兰准备热水,洗了个澡,然后换了寝衣,准备上床睡觉,项辰见她步履轻盈,脸色红润,想着今日太医对他说,她的伤早已大好,不用再服药了。
两人一起睡到了床上,如往常一般,一人睡一侧,姝儿练武有些累了,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可项辰却睡不着了,他微微抬头,看着姝儿,试探地问:“今日御医说你的伤已经大好了,不用再服药了。”
姝儿翻了个身,点头道:“半个月前就好了,是你自己不放心,逼着我喝那么苦的药。”
项辰微侧起身,看着她:“真的全好了?”
姝儿看向项辰,可怜兮兮地道:“真的全好了,明日起,不用再喝那么苦的药了吧。”
项辰看着眼前娇美的容颜,只觉得情难自抑:“若是真好了,我今晚...可不可以?”
姝儿瞬间明白他追问她身体的原因,怔愣了一瞬,然后极轻地点了点头,项辰喜形于色,低头,深深地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