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胭脂被禁足的一个月,门庭冷落,只有范启的妹妹丽嫔常去探望,丽嫔因出身不高,攀附不了李月如和赵德音,便找了同样出身不高的拓跋胭脂。
拓跋胭脂喜欢舞鞭,丽嫔便投其所好,也学用鞭子,她是将门出身,有些功夫底子,用心学了几个月,一手鞭子舞得心应手,终于与拓跋胭脂志趣相投。
两人常常一身劲装,在芙蓉殿里比试武功,因两人容色出众,一身劲装更显英姿,项辰有一次夸赞了一下,于是各宫嫔妃也争相效仿,一些衣服也慢慢的从宽松的裙褂,变成上身稍稍紧致的衣裙,甚至引领了长安城的穿衣风格。
一个月后,丽嫔探视拓跋胭脂,见她神色憔悴,清瘦了不少,一边写字一边落泪,模样十分可怜。
“贤妃娘娘还未抄完吗?”丽嫔问拓跋胭脂的奶娘。
奶娘一瘸一拐的走上前,看着拓跋胭脂在那边艰难写字,垂泪道:“这中原文字笔画又多又难写,我家姑娘七八日才抄完一遍,这二十遍要抄到什么时候去,就是再过一个月只怕也抄不完。”
丽嫔也深有同感:“可惜我与姐姐的字迹不同,不然还能帮姐姐抄写一二。”
奶娘道:“这两日宫里又派了嬷嬷过来教规矩,我家姑娘只要有地方做的不好,就是一顿板子,跪得不好就抽腿,站得不好就抽脚,说不来那些恭维话就打手心。”
丽嫔心惊道:“宫里的嬷嬷何时这么严苛了?”
奶娘道:“那些小人想来都是奉了皇后之命,才敢对我家姑娘这般羞辱。”
丽嫔看着拓跋胭脂清瘦的小脸,劝道:“陛下这一个月一直留宿永安宫,皇后不知用的什么手段,这么快就复宠了,娘娘暂时避其锋芒吧。”
拓跋胭脂不理她,冷着脸,在那边抄书。
奶娘心疼道:“我家姑娘这几日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着,还吐了好几回。”
丽嫔敏锐地捕捉到信息,抓住奶娘的手:“你说娘娘吐了?”
永安宫里,项辰陪着姝儿用晚膳,他盛了一碗鸭子汤,用勺子吹凉了,才喂到姝儿嘴边,姝儿喝了一口,那股油腥味让她直欲作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把刚刚吃下的饭菜全都吐了出来。
项辰拍着她的背,紧张道:“怎么了?你这两天怎么吃什么都觉得油腻想吐,要不要请太医来瞧一瞧。”
姝儿摇摇手,从灵芝手上接过帕子,擦了擦嘴:“我自己就是大夫,何须请人来把脉。”
项辰让人将鸭子汤撤下,夹了一些清淡的蔬菜到她碗里:“那你这是什么毛病?”
“你才有毛病!”姝儿吃了口青菜还是觉得油腻。
项辰不去与她计较:“你既是大夫,今晚就给自己开个药方,睡觉前,我盯着你服用。”
站在一旁伺候他们用饭的灵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姝儿瞪她一眼,灵芝立刻立正闭嘴。
项辰疑惑地看向灵芝:“你笑什么?”
灵芝实在憋不住了:“陛下,您这都看不出来,我家姑娘是害喜了。”
“你说什么!”项辰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他看着姝儿,犹自不能相信:“灵芝说你有喜了?是真的吗?”
姝儿点点头,项辰忽然将她从椅子上打横抱起,激动的在寝殿里连转了三圈,还将桌上的一些碗盘给打碎了,姝儿被他转的头晕,直说想吐求他将自己放下。
项辰心绪激荡,将姝儿抱到暖榻上,让芷兰宣太医过来诊脉,姝儿蹙眉:“你宣太医做什么?我自己就是大夫。”
“你如今怀孕了,自然是要太医随时伺候在侧。”项辰忽然想到一事:“你既知道自己怀孕了,这些日子,怎么 还每日练剑?怎么不仔细养着?”
姝儿随手剥了一个橘子,酸酸甜甜的,合她胃口:“优胜劣汰,若是练个剑就能把孩子给练没了,说明这孩子本来就孱弱。”
项辰不解:“何意?”
姝儿浑不在意地道:“这才一个多月,孩子就跟这瓣橘子一般大小,能有什么事。”
“你早就知道了,为何现在才告诉我?”项辰见姝儿脸上并无欢喜之情,心中伤痛,平日里他可以忍受她的冷漠疏离,床榻上,他可以忍受她的冰冷抗拒,但他无法忍受她对这个孩子的淡漠,那是他们的孩子,第一个孩子,是他最期盼的孩子。
“我原是想等三个月之后胎相稳定了再告诉你,我也没告诉我娘亲,不是说三个月内不宜四处宣扬,不然孩子会保不住。”姝儿瞪了眼灵芝:“都怪灵芝这个大嘴巴,什么事都藏不住。”
项辰面容舒展开来,他坐到姝儿身旁,小心翼翼地问:“姝儿,你喜欢这个孩子吗?”
姝儿一怔,她喜欢这个孩子吗?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她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心里是高兴的,可这份高兴,并非因为自己当了母亲,而是她终于找到理由,可以不用与项辰行夫妻之礼。
姝儿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低着头,几分逃避,又几分敷衍地道:“哪有母亲不喜欢自己孩子的。”
项辰再克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将她搂入怀中:“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我立你为后时,朝中一些大臣颇有微词,觉得长幼有序,你不该越过你姐姐,我只能用你姐姐曾嫁过人作为说辞,但没有你姐姐,还有李月如,朝臣们忌惮舅父的功勋和兵权,不敢说什么,但若是你生下皇长子,那在朝臣眼中,就是魏国最大的功臣,你的皇后之位,他们再不好说些什么。”
“皇长子...”姝儿抬头:“你希望这个孩子是一个皇子?”
项辰忙道:“不...我不在意他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是我们的孩子,只要他平平安安,我就心满意足了,只是如果是皇子,那便是国之储君,更能稳定朝臣之心。”
姝儿脸色忽地白了:“你的意思若这个孩子是皇子,你就要立他为太子?”
项辰理所当然的点头:“若是皇子,那就是嫡长子,我不立他还能立谁。”
“可...孩子那么小,你怎么就知道他适合做一国之君呢?万一他志不在此,只喜欢琴棋书画整日寄情山水,不堪为储呢?”
“他自幼有你我教导,怎么会不适合,你如今怀孕了,不要整日里胡思乱想的,你刚刚没吃几口饭菜,我让人备些点心。”
“我没胃口不想吃。”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也要吃两口。”
“那就只吃两口。”
“好!”
项辰刚想让顾德才传些点心进来,就见顾德才手下的一个内官,满面喜色的跑到门口,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顾德才脸上一喜,急急的跑进内室,跪下对项辰恭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贤妃娘娘有喜了,这真是双喜临门!天佑我大魏!”
项辰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连姝儿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一时竟不知该喜该忧。
夜里,两人躺在榻上,都睁着眼睛睡不着,姝儿似是对他十分嫌弃,往里靠了靠,与他保持两个拳头的距离。
项辰伸手去握她的手,被她无情甩掉,项辰侧抬起身子,委屈地看着姝儿:“是你让我去宠幸她的。”
“我让你去死你也去!”姝儿狠狠瞪他。
项辰忽然笑了,姝儿也意识到她如今这幅模样分明就是在吃醋,她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卸下了心防,认可了项辰是她夫君。
她又羞又恼,羞的是自己,恼的也是自己:“贤妃怀孕是好事,我身为中宫皇后,应该不嫉不妒,刚才是我狭隘了。”
项辰却直白道:“贤妃怀孕不是什么好事,她若是先你诞下皇子,那就是皇长子,对我们的孩儿就是最大的威胁。”
姝儿摸着自己的小腹,也是忧心忡忡:“若是我没有这个孩子,后宫嫔妃无论是谁怀有身孕,我都会为你高兴,但如今,我却觉得害怕。”
项辰轻抚姝儿的脸:“你怕什么?”
姝儿坦诚道:“若我怀的是个公主,不论拓跋胭脂生的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但若我腹中的也是一位皇子,若是先出生,占了嫡长的名分,也没什么,就怕长子是庶子,嫡子是次子,我怕兄弟阋墙骨肉相残,康王和你父皇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康王是庶长,先帝虽是幼子却是嫡出,两人争夺了大半辈子的皇位。
项辰一脸狠绝:“所以那个孩子不能留!”
姝儿惊得坐了起来:“你疯了,那可是你的骨肉,万一我腹中是一位公主,他就是你唯一的皇子。”
“那就更不能留了,拓跋胭脂是外族人,她的哥哥拓跋宏在草原上的势力一日强过一日,她若是诞下皇子,对我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姝儿知项辰的顾虑,却觉得他想多了:“你之前忧心司徒翊父子势力过大,如今又忧心拓跋宏在草原上的势力,你整日思虑这些,不觉得累吗?”
项辰轻轻摇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处在这样的位置,一个不慎,便是亡国身死,有些事,不得不忧虑。”
姝儿柔声劝道:“拓跋胭脂如今怀孕了,你必须给她加恩,原本的抄书和学规矩都先放到一旁吧,养胎重要。”
项辰只觉烦躁:“她已位列四妃,还要如何加恩?”
姝儿道:“若是在位份上不能加恩,那你就多去看看她陪陪她,她之前在我这里受了委屈,又被你罚了,颜面上肯定过不去,你多去陪陪她,对她来说就是最好加恩了。”
项辰重新躺下,眼睛看着头顶的床帐,冷冷地道:“我不去。”
姝儿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项辰看向姝儿明亮的眼睛,淡淡道:“我再不上你当了,你今日让我去拓跋胭脂那里,我去了,你明日生气让我去死,我是死还是不死!”
姝儿冷哼道:“不要说的这么委屈,其实你挺喜欢她的,我记得我那本册子上可不是只有她一人,可你单单只去了她的芙蓉殿。”
项辰突然跃起,盯着姝儿的眼睛,恨道:“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惹我生气的时候,我都很想...很想...”
姝儿微微歪着脑袋:“很想什么?”
项辰的视线从她脸上慢慢往下移动,最后停在她心口处:“很想点你穴道。”
姝儿羞恼道:“你无耻!”
项辰叹道:“与你吵完架之后,我心中烦闷,去拓跋胭脂那里能让我心头稍稍舒展一些,她虽然跋扈却很单纯,她的舞姿总是能撩拨我,和她在一起,我只需宣泄情绪,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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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辰将姝儿揽入怀中:“你如今怀孕了,我得时时刻刻的守着你,旁人的事你不用去操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我们的孩子。”
姝儿心烦意乱地靠在项辰肩头:“项辰哥哥,我入宫第一天就对各宫嫔妃发下狠话,后宫皇嗣为重,不管后宫妃嫔如何争斗,谁都不能伤害皇嗣,包括你也不能。”
项辰轻吻她的额头,心满意足地道:“好,我说过你是我夫人,我全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