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规矩,每月初一十五,嫔妃都要来向皇后请安,听听训导,叙叙家常。
用过早膳,灵芝说后宫的嫔妃们都到了,要给皇后娘娘请安,这才想起日子过得飞快,她入宫都快一个月多月了,今日正好是初一。
姝儿想着等在外面的那些嫔妃里有她姐姐赵德音,心里觉得别扭,挥挥手道:“你就说我喜欢清静,让她们先回去吧,以后请安的事就免了吧。”
芷兰善意提醒姝儿:“娘娘,这是您与陛下大婚之后,阖宫嫔妃头一次单独来给您请安,这是后宫规矩,可不能随意免除。”
姝儿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帮我更衣,从库房找一些金银玉器,用作赏赐。
芷兰领命,从库房里清点了许多金银玉石,按照各嫔妃的等级,备了礼。
永安殿内,姝儿端坐在最上方,然后由太监总管王保王公公宣各位嫔妃入宫觐见,所有妃子,按照自己的阶品,排的整整齐齐的入殿。
见了姝儿,她们像是在学校里做广播操一样,居然整整齐齐的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排在众嫔妃之首的是赵德妃和李淑妃,两人态度极为恭敬,这让姝儿挺心虚的,在众人行完礼之后,她连忙让人赐坐。
一众嫔妃一一落坐,一眼望去,满屋的春色,有端庄的,有高雅的,有娇美的,有淡然的,还有娇俏的,姝儿心里想,难怪武则天做了女皇帝之后,在后宫养了那么多男宠,谁都喜欢众星捧月,美人环绕的感觉。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芷兰和灵芝已经在灵芝的吩咐下,一一将礼物送给众人。
姝儿想着自己作为皇后,后宫之首,每次见面,总要说两句老成持重的话,才显得地位尊崇。
姝儿斟酌了一下,打官腔道:“众位都是德才兼备的美人,今日再见,风姿犹胜从前,实在是让本宫大饱眼福,陛下也真真是好福气啊,不过本宫这人喜静,以后若非重要的事情,姐妹们不必前来请安,近日宫中裁撤宫女,听说引得姐妹们怨声载道,难得大家齐聚一堂,有什么难处,尽可说来。“
姝儿看向赵德音:“长姐,你是最早入宫的嫔妃,应该为后宫嫔妃的表率,所以我让淑妃先从你宫里裁撤宫女,你原有宫女十二人人,太监六人,裁撤四人之后,可觉得人手短缺?或哪里不妥?”
赵德音恭敬地起身,对姝儿行了一礼,姝儿连忙也起身,对姐姐回了一礼,赵德音连忙表示惊恐不敢受。
姝儿却道:“姐姐方才行的是国礼,我不能不受,如今我行的是家礼,你是我长姐,这礼是姐姐该受的,姐姐有话但说无妨。”
此话一出,赵德音心里觉得舒坦多了,微笑道:“宫里人多,年节打赏也需要好多银两,裁去几个,若能节省开支,倒也合适。”
丽嫔冷着脸道:“娘娘宫里人多,裁去几个,自然不觉得什么,臣妾宫里只有宫女八人,太监四人,人手本就不够,若是再裁撤两人,平日里连个烧炭火的丫鬟都没有了。”
胡婕妤柔弱一笑,阴阳怪气地道:“丽嫔可真有意思,宫里八个宫女,即便裁撤两个,还有六个,怎么就不够用了?您的华阳宫的宫室到底有多大,十个人还不够伺候你一个的。”
丽嫔看着指甲上的丹蔻,高高在上地道:“你住在含章宫里,凡事都有贵妃操持,别说六个宫女了,就是四个也够了,我一个人住华阳宫,里里外外都要收拾,人手自然不够。”
胡婕妤在位份上被压了一头,冷哼道:“真是穷人乍富小人得志。”
丽嫔是范启的妹妹,贫苦出生,靠着哥哥浴血拼杀当上了官宦人家的小姐,后又靠着哥哥的功勋入宫为妃,位份又高于那些世家大族的姑娘,两边互相看不惯,平日里一见面就要讨几句嘴皮子上的便宜。
姝儿咳嗽一声,道:“关于裁撤宫女一事,本宫在做之前未与大家商议,这件事是本宫思虑不周,本宫是这么想的,太妃崇尚节俭,后宫的开支一减再减,各宫妃嫔平日里穿戴的衣裳首饰还不如京城那些商贾之妻,正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本宫想着给各位姐妹每季增加六匹锦缎,钗環耳饰各三件,这样一来,宫里的开支用度肯定就不够了,除了裁撤宫女,可以省下些银子挪作各宫补贴之用,本宫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一众嫔妃面面相觑,这裁撤宫女的背后竟是为了增加她们的待遇,这实在出人意料,众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姝儿笑:“自然,我知道有些宫室较大需要的人手多一些,有些姐妹自幼娇生惯养需要伺候的人也多一些,所以本宫思虑再三,决定尊重每位嫔妃的意见,若要首饰衣裳的,那就配合着淑妃将裁撤宫女一事做好,若觉得宫里人手不够需要人伺候的,那每季的衣裳首饰就按原有的份例发放。”
一句话,要人要钱,自己选!
张才人急急道:“我住在淑妃的宫里,淑妃将我照料的很好,平日里有两个丫鬟伺候就够了。”
胡婕妤也笑了:“臣妾平日里最不喜铺张浪费,宫女四人,足够伺候了。”
丽嫔出身不高,但兄长战功赫赫,平日里对她多有贴补,银钱倒是足够,她享受的是平日里呼奴唤婢的威风,但所有人都说够了,她也不想当那个出头鸟,正欲回答,拓跋胭脂姗姗来迟。
姝儿见殿里的众位嫔妃一听到她的名字便露出极嫉妒极鄙夷的神色,想来那位贤妃平日里仗着项辰的宠爱,应该霸凌了不少人,所以众人才会有此神色。
今日各宫嫔妃都是一早来给她请安,唯有这位贤妃姗姗来迟,一定是有极充足的理由。
姝儿想了想,昨夜项辰一夜都在勤政殿处理国事,那么这个理由绝对不能是由于侍寝,导致身体乏累之类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果不其然,拓跋胭脂婀娜着身姿,缓缓地走了进来,进来第一句话便是:“臣妾今日去勤政殿给陛下送早膳,所以晚了给皇后娘娘请安,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说完,便意思意思的行了一个礼,与刚刚所有人恭恭敬敬的三跪九叩完全不同,行完礼,也不等姝儿说起身,便自顾自的坐到了她的席位上。
我去,这一幕如此眼熟,想起来了,清宫剧里的宠妃不就是这么气势嚣张的嘛,把皇后欺负的像个小媳妇,当然那些皇后往往也不是什么善类。
姝儿觉得自己是个善类,所以不应该被人这样大张旗鼓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负,于是指着那位气焰嚣张的拓跋胭脂:“你,起来。”
拓跋胭脂才刚刚坐下,不料姝儿居然让她站起,碍于她皇后的身份,她不得不站起,却是心不甘情不愿。
姝儿用手指了指拓跋胭脂,然后又指了指她面前的那块空地,道:“贤妃是四妃之一,因作为各宫嫔妃之表率,你刚刚见我所行之礼仪不对,还请贤妃重来一遍。”
“娘娘见谅,臣妾久居草原,对魏国宫中礼仪不懂,得陛下特许,可以不用学习宫中规矩,按草原礼数来即可,我见陛下,也是行我们草原的礼。”拓跋胭脂温婉地道。
真是一个好理由,当年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就是这样把皇后气得不要不要的,所以综合所有的清宫剧来看,后宫女人,最难做的还是皇后。
“贤妃所言极是,你来自荒蛮之地,自然对我中原礼节有所不通,陛下宽仁,让你不用学习宫中规矩,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律法面前,自该人人平等,我看这样吧,既然你不熟悉宫中规矩,不如我就请宫中的老嬷嬷到你芙蓉殿里教习你宫中规矩。”姝儿极和善地道:“对了,既然你不熟中原礼节,不如就将礼记抄写十遍,等十遍之后,我再让嬷嬷来教你规矩,到时你有不懂之处,由嬷嬷这么一讲解,那就什么都懂了。”
拓跋胭脂眼睛睁得滚圆,姝儿故作惊讶地道:“贤妃不会连我中原文字都不识吧?”
此言一出,众嫔妃都在底下掩嘴偷笑,拓跋胭脂惊怒道:“我识得中原文字。”
“那就好。”姝儿笑:“相信贤妃在抄写礼记十遍之后,对我魏国礼数也会有所了解,只是不知这十遍一个月之内能否抄完?”
李月如起身,对姝儿恭敬地道:“若是专心抄写,三日一遍,应该不难。”
姝儿觉得这个李月如是一个妙人,很投自己脾胃,连忙道:“那便以一月为期吧,还望贤妃在芙蓉殿专心学习礼仪,这样日后才能做我大魏众嫔妃的表率。”
拓跋胭脂生气的站起,说是自己身体不适,要早日回宫休息,却被姝儿唤住,她关切地问:“贤妃是哪儿不适,是否要传御医诊脉?”
“不必了,头风之症,休息一下便行。”
姝儿连忙道:“头风可大可小,灵芝,你立刻召御医到芙蓉殿为贤妃诊治。”
拓跋胭脂狠狠地看了姝儿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姝儿依旧笑得和善:“若是贤妃无恙,记得一月之内,十篇礼记,若是完不成...”
“完不成又如何?”拓跋胭脂看着姝儿,她才没这个兴致抄写这种东西。
“听说贤妃善于舞鞭,少一鞭那就抽一鞭子。”姝儿看着拓跋胭脂,想起她那摄人心魄的舞姿,笑了:“贤妃肤如凝脂,这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不知陛下看到,是否还会日日恩宠?”
“你敢!”拓跋胭脂看着姝儿的眼睛就要喷火了。
“这世间就没我不敢的事。”姝儿依然和气地微笑。
“我有陛下特许...”拓跋胭脂还欲再说。
姝儿却听得烦了:“后宫我说了算!”
拓跋胭脂气急,冷笑道:“好,那我们就走着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走后,姝儿看着各宫嫔妃,晓以大义:“贤妃的性子太跋扈了些,诸位姐姐千万不要学她,我大魏乃礼仪之邦,还是要遵守礼仪地好。”
所有妃嫔一起站起,对着姝儿行礼:“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姝儿挥了挥手:“我乏了,今日请安就到此为止吧。”
众人都走之后,芷兰对姝儿今日故意为难拓跋胭脂之事,颇有微词:“娘娘不知,自从贤妃进宫,就很得陛下宠爱,她既有陛下特许,您又何必故意为难?”
姝儿拆了自己头上的凤冠,换了一件舒适一点的便服,盈盈笑道:“她若规规矩矩给我行礼,不叫我难堪,我也不想为难她,谁让她持宠而娇,故意让我难堪呢!”
“可陛下那边?”芷兰有些担忧。
姝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满不在乎地道:“他才不敢说什么呢!”
“您呀!就是仗着陛下喜欢你,所以才这般作威作福。”芷兰笑道。
姝儿惊讶道:“我今日很嚣张跋扈吗?”
这些日子,姝儿将自己锁在永安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只写字练剑,多了大家闺秀的娴静,却少了往日的神采飞扬,身上没有一丝热乎气,今日被贤妃一激,整个人倒像是活过来一般。
芷兰心里高兴,脸上亦笑盈盈的:“奴婢看着娘娘一路走来,如今皇后的威仪是有了,只是......”
姝儿蹙眉:“只是什么?”
芷兰不怀好意的笑:“只是您今日可是给了陛下一个来永安宫的理由。”
姝儿一愣,芷兰道:“这都快一个月了,陛下都未再踏足永安宫,他心里只怕是抓心挠肺的难受,难得有一个兴师问罪的理由,陛下才不会错过呢!”
姝儿:“不...不至于吧...”
事实证明,芷兰还是很有智慧的,晚上,项辰果然怒气冲冲的来了,姝儿正在用晚膳,见他来了,显然不是来和她一起用膳的,便也不招呼人添置碗筷,只放下自己的碗筷,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一个礼。
项辰坐到姝儿的椅子上,看着跪在地上恭恭敬敬行礼的姝儿,脸上的怒气消了一半,找人吵架的气势也弱了一半:“今日贤妃哭着来找我,说你当着后宫所有嫔妃的面让她难堪?还让她抄写礼记?你明知我已许诺,她可以不用守宫中规矩,你这么做是故意和我作对?”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着贤妃入宫这么久了,若一直这般不守礼教规矩,只怕上行下效,于后宫影响不好,臣妾也知道她从草原来,学习中原文化尚需时日,所以先由礼记开始,多抄几遍,慢慢的也就熟悉了,再让嬷嬷调教一下,以贤妃的聪明才智,熟知礼仪之后,自然能成为宫中典范。”
看着姝儿装着诚惶诚恐还打起官腔的正经模样,项辰剩下那一半恼意也没有了,声音柔和了下来:“你明知道她来自草原,无拘无束惯了,何须在这些细节上与她为难呢?”
姝儿不悦道:“臣妾来自山野,未出嫁时也如贤妃那般无拘无束,但出嫁从夫,臣妾都需要守宫中规矩,她凭什么可以继续无拘无束?”
“我何时拘束你了,你是这后宫之主,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还有什么不自由的?”
项辰将姝儿从地上扶起,看着她娇美可爱的脸,又爱又恨,又气又怜:“别再和我打官腔了,你老实说,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过我?”
姝儿点点头:“想过。”
项辰克制着想要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心中狂喜:“你想过我什么?”
姝儿诚实地道:“你什么时候把私库的钥匙给我,我好把银子拨下去。”
项辰:“......”
项辰握住她的手,妥协道:“那日我不该向你发脾气,但你也不该把我往外推,还推给那么多人。”
姝儿冷冷地哦了一声:“我安排日子的时候,确实没注意到你的喜好,我看你这个月常常往贤妃那里去,想来对她是情有独钟的,我下次会安排...”
姝儿话未说完,就被项辰拦腰抱起,她挣扎了一下:“你做什么!”
项辰龙心大悦:“你吃醋了!”
姝儿瞪大眼睛:“我没有!”
项辰抱着她疾步走向内室:“那就是我错了,姝儿,我想你了,想你想的都快发疯了,我再不和你置气了,除了你安排的那个侍寝的册子,其他的我都听你的。”
“你说的,我要拓跋胭脂学规矩。”
“学,你要她学什么都可以。”
“我要她抄写礼记。”
“好,十遍不解气就二十遍,只要你不再和我赌气。”
第二日,项辰便颁下旨意,贤妃不敬皇后,禁足一月,罚抄礼记二十遍,责令一个月之内学会宫廷礼仪,不然降为妃为嫔,绝不侵扰。
项辰的这道旨意,对后宫绝对是一个极大的震慑,皇后只是要她抄写十遍,陛下却将责罚翻了一倍,这谁得宠,谁不得宠,已一目了然,不用再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