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她与李誉的一切都落入他眼中了?
李誉被拒绝,正握着簪子站在那里怔愣出神,见姝儿不断的对人道歉,这才回过神,快步上前,站在她身边,担忧地问:“怎么了?”
姝儿怕李誉认出司徒翊,连忙摇了摇头:“没事,我刚刚不小心撞了这人。”
李誉双手握着姝儿的肩膀,紧张地问:“你没撞疼吧?”
姝儿挣开李誉的手,见他没将注意力放在司徒翊身上,心定了一半,连连摇头:“没有,我是习武之人,没这么娇弱。”
李誉这才放心,转头想要向那人赔礼道歉,姝儿突然道:“我想起来了,旁边的那家铺子有卖葡萄酿的酒,颜色竟然是红色的,我们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李誉愣了一下,但本能的点头道:“好啊,难得有你喜欢的东西,一起去看看。”
姝儿说着便拉起李誉的衣袖,十分心急的将他拉出了玉器铺子,李誉虽然觉得十分莫名,但姝儿难得肯与他亲近,他也不做多想,便跟着她一起来到旁边的酒铺子。
李誉喝不太来西域的这种酒,浅尝了几口,觉得滋味不如中原粮食酿的酒,可姝儿却很喜欢,让给店老板拿出各种各样的酒,有白色的,有红色的,还有一些微微偏黄的,甚至有些酒的味道是甜的。
姝儿明显对葡萄酒十分钟爱,李誉连忙让人买了几大桶,给了老板地址,让他直接将酒送去敦煌山庄。
老板接了大生意,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干脆关了店门,直接拉了几大桶的酒,去送货了。
“你还想逛什么?”买了葡萄酒,李誉不知姝儿还喜欢些什么,便问道。
姝儿能感觉到她身后那道灼热的目光,想着如果现在回到山庄,说不定那小子不管不顾就闯进来了,所以现在她不能回去,得在大街上多逛逛。
但是姝儿也不知道她想逛什么,便指着路边的一些小吃摊贩,道:“街边小吃最有风味,我们不如吃点东西再回去?”
说着姝儿便要往一家卖奶酪的摊贩走去,李誉拦住了她:“你想吃什么,我让人买了送回山庄去,我们就别在街边吃了。”
“为什么?”
“我不想你摘了面纱,我不想别人看到你的容貌。”李誉直白地道。
姝儿愣住了,她一直知道李誉待她一往情深,也知道李誉看上的是她的容貌,但没料到他竟对她的容貌在意至此。
姝儿想说什么,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正巧街边有一个摊贩是卖珍珠的,很显然,这些摊贩是从中原来的,将珍珠贩卖到西域。
姝儿走到珍珠摊贩前,看着眼前一颗颗圆滚滚的珠子,精挑细选了一番,终于选中了一条珍珠项链,问了老板价钱,正准备付钱,李誉却先她一步将银两给付了。
李誉接过姝儿手中的珍珠链子,将它佩戴在姝儿身上,有些意外地道:“我没想到你喜欢珍珠,这链子上的珠子有大有小不算好,待回了京城,我一定去寻一些上好的南海珍珠,再给你制一条珠链子。”
姝儿摸着胸前的珍珠链子,对李誉道:“我是喜欢珍珠,因为再好的珍珠过个几十年也会变黄,就如同女子的容貌,年轻时再美,待几十年后,不过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者,我知李将军待我情深意重,但若将军看重的是我的容貌,恕我无福消受,色衰而爱驰,人老色衰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已经够可怜的,若是她的丈夫因她容颜老去而变心,岂不是更可怜?”
李誉这才明白过来姝儿哪里是喜欢珍珠,不过是用珍珠来讽刺他而已。
李誉看着眼前的人,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只能道:“姝儿,你误会我了,也许最初我是被你的容貌吸引,但我也喜欢你洒脱不羁的性子,谁都会有容颜老去的那一天,若能得你为妻,即便你容颜老去,我也绝不会纳二色。我不想让人见到你的容貌,只是不想为自己增添无畏的烦恼!”
“无畏的烦恼?”姝儿故意忽视李誉深情款款的誓言,只问最后一句话。
“这敦煌城如今暗涛汹涌,我怕有人觊觎你的美丽。”不管是美是丑,李誉只想一人独占。
姝儿尴尬地笑了一笑:“将军想太多了,我不过是蒲柳之姿,哪有人会觊觎我的容貌。”
“姝儿,你可还记得离开骊山之前,我对你说的话?”李誉见话题被她故意带偏了,也不想与她这般绕圈子了,离开京城之前,她明明答应了会慎重考虑的,赵王妃还亲自见了他,话里话外都有意招他为婿,只是让他不要心急,再给姝儿一些时间。
可姝儿突然失踪打破了他的计划,他遍寻她不到,每日都深陷自责与恐惧之中,这几年,他没有一日是睡得安稳的。
如今,人是找到了,可他们却又回到了原点,她再次拒他于千里之外。
“我...”姝儿喃喃自语,这些年她游历江湖,行医济世,极少想起李誉,当日万念俱灰之下确实想过随便找个人嫁了算了,但那是她负气之言,没多久就被她抛到脑后。
李誉步步紧逼:“姝儿,你既然决心与陛下断情,可否给我一次机会?”
姝儿的内功已然不弱,她感受到身后有人已然快沉不住气的想要冲上来了,只能对李誉坦白道:“我当时被陛下伤透了心,一时乱了方寸,负气之下才想着随便找个人嫁了算了,便没有拒绝你的提亲。”
姝儿有些愧疚地道:“如今我已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耽误了你这些年,心里也十分愧疚,你...你还是忘了我,另觅佳偶吧!”
李誉脸色一下子白了,他看着姝儿,凄然道:“若是说忘就能忘,我也不会痴等你这么些年了。”
姝儿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她既对李誉无意,便不能再耽误他:“你对我如此情深义重,我便也不想瞒你,我并非赵睿亲女,而是楚国林七将军的孙女”
李誉被姝儿突如其来的坦白惊住了,一时不知她是何意,愣在原地。
姝儿道:“我娘亲林溪玉并非我亲娘,而是我的姑母,我和我兄长还有姑母都是楚国人,楚国国灭之后,我养父赵睿对我姑母一往情深,宁愿背负骂名,也要将她娶入山庄,并将我和兄长纳入膝下,以此来保护我们姑侄三人。”
“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出身尊贵的郡主,我不过是赵睿养女,是楚人,是九州最低贱的民族,根本就高攀不上将军,更不想误了将军终身。”
李誉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他走上前,轻轻地揭开姝儿的面纱,看着她,深情款款地道:“我的终身,早在平乐馆你利用我接近项孤曼时已然被你误了,我曾欣喜于你是赵睿的女儿,也曾苦恼于你是赵睿的女儿,如今,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是谁的女儿,我只知道,我想娶你,想一辈子都守在你身边,不过我不会逼你,我会等你,等到你心甘情愿的点头为止。”
“我若不点头,你就不娶妻?”姝儿觉得自己不能这么造孽,耽误一个大好青年的美满良缘。
“那也未必!”李誉想了想,有些浮夸地道:“我想过了,我们回长安之后,我每日送你一件珍品,送个几年,时日久了,也许你爹娘就被我的诚意感动了,再加上那时你年岁也大了,或许他们会强逼着你上花轿呢,待你我成亲之后,过个几年,有了孩子,也许你就会与我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李誉一边说,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然后又伸手对着天空,像是要将他满满的诚意全都剖析出来。
姝儿知李誉是为了逗她开心才如此浮夸,忍不住便破涕为笑:“你李家这些年到底贪墨了多少朝廷的银两,每日送一件珍品,还能送好些年,可见贪墨数额之巨大,你那些珍品我可不敢收。”
“冤枉啊!”李誉忙解释道:“我李家世代为官,家父又为相多年,家里的田产庄园铺子都是朝廷赏赐,不输那些勋爵人家,我买的每一件珍品,都是自家的银两,绝无贪墨朝廷一个铜板。”
“我始终忘不了,长安初遇时,你那调皮贪财的模样,这些年我每见到一件珍品,就想要买下来,日后送给你。”李誉重新将面纱戴在了姝儿的脸上。
姝儿:“......”
李誉笑:“我自然知道你当初全都是装的,但不知为何,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就是养成了搜集珍品的习惯,也许是想着日后你回到长安,我每日带着珍品上门见你,你便没有理由推拒不见。”
姝儿想着李誉这招其实挺无赖的,他将李府中的珍宝源源不断的送入赵王府,爹娘看着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撮合他们,离开骊山之前,娘亲已经在有意无意的帮着李誉了。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远处突然跑来一个侍卫,是山庄里的人,并非他们带出来的那四个,那人从远处骑着马奔袭而来,见了李誉,立刻上门,并且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李誉脸色一变,对着姝儿道:“我有要事要处理,你自己在街上逛一逛,他们四个武功很高,有他们保护你,安全不成问题。”
姝儿狐疑地看了眼李誉,想着他要去处理的事一定与拓跋宏和血月城有关,如今在大街上,自然不能说:“我能一起去吗?”
李誉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晚上回山庄我再和你细说,如今你先一个人逛逛街,若是累了就回山庄休息。”
姝儿无精打采地道:“那好吧,你去吧。”
李誉叮嘱身后四个侍卫一定要好好看护姝儿之后,骑着他属下的马,扬长而去。
姝儿看着李誉一骑绝尘,总觉得能让他如此紧张在乎的,一定不是什么小事,晚上回去定然是要细细查问清楚的。
李誉走了,司徒翊还跟在身后,不过这倒也不失一个与司徒翊私下会面的好机会,省得他夜闯敦煌山庄,山庄高手如云,万一被人发现了可不好。
姝儿转头,对身后的侍卫道:“我有些累了,想要喝些茶水,我们去茶楼吧。”
侍卫自然是不敢不从的,于是一行五人去了敦煌城最气派的茶楼,要了一间包厢,姝儿没什么架子,极热情的邀请他们全都坐下喝酒。
那些侍卫自然是不敢的,姝儿便生气了,说是从来不习惯自己喝茶别人站着的,若是他们不肯坐下,那她也就不喝这茶了。
众人见她说得真诚,心里也感动,便纷纷坐了下来。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屋里的五个人,除了姝儿,全都倒在了桌上,姝儿迷药的量不轻,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在每个人的昏睡穴上点了一下,这才对着屋外唤道:“进来吧。”
司徒翊包厢的门打开,他撕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脸色十分阴郁。
姝儿笑盈盈地看着他:“我已经帮你探听到情报,拓跋宏虽然反了你的舅父,但是实力还不够,李誉便牵针引线,想让他们与血月城合作增强实力,这月底,拓跋宏会娶林立的义女,算是他们与血月城的联盟,再加上拓跋胭脂已经被项辰封为贤妃,所以拓跋宏,血月城还有项辰,三方算是结盟了。”
“还有什么?”司徒翊脸色依旧十分难看。
姝儿摇摇头:“没有了。”
“李誉对你倒是真心不错!”司徒翊沉着脸,瞪着姝儿。
姝儿坦然地点点头:“是不错。”
司徒翊一把扯下姝儿蒙脸的面纱,看着她这张明艳娇美的脸,想着李誉看她的眼神,胸中醋海翻涌,他一把扯断了姝儿脖子上的珍珠链子:“既然你已经探听到情报了,现在便跟我走吧。”
“那可不行,我若是突然失踪了,李誉必定到处找我,你也说了,这里已经不是你舅父的地盘了,若是李誉四处寻我,于你而言也是一桩麻烦事。”
“我不在乎。”司徒翊拉着姝儿的手就要将她带走。
姝儿却不肯:“我在乎,若是让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我便是通敌叛国,我可以不做赵静姝,但是我不能连累我爹娘,如今敦煌的事你也还未办妥,等到办妥之后,我再偷偷地与你一起离开。”
姝儿见司徒翊怎么也不肯走,只能软语相求:“大不了我帮你搅黄拓跋宏和林立的结盟,你千万不能暴露我俩的关系,求你了!”
说完,姝儿还踮起脚,主动的亲了亲司徒翊的唇。
司徒翊知魏齐之分是姝儿的一块心病,见她如此着急,不免有些心疼,语气也软了下来:“好,我不逼你,待事情了结,我们再一起离开,我不需要你帮我做任何事,这几日你就安心的待在敦煌山庄里,不要到处乱跑让我分心。”
姝儿原本就不想掺和这事,但又有些不放心:“你在这里势单力孤,千万不要贸然行动,虽说联姻是最好的结盟,但拓跋宏娶的毕竟只是林立的义女,关系并不牢固。”
司徒翊看着姝儿,突然笑了:“确实,你和独孤静才是他的心头肉,旁的人,不过是可被利用的棋子。”
“生恩不如养恩大,不论我还是独孤静,从小都未与他相处过,父女之情也是淡薄的很。”
“可你们还是在意彼此的,我不知他是因为何事没能阻止静儿嫁给姚玄,但你爹派杀手刺杀姚玄和静儿时,若非林立派人力保,你以为就凭姚玄身边那些酒囊饭袋,能防得了浮戏山庄的高手?”
“我爹?”姝儿一头雾水:“我爹为何要派人刺杀姚玄和独孤静?”
司徒翊奇道:“你不知姚玄曾扬言要杀你吗?”
姝儿更奇:“我与姚玄无冤无仇的,他为何要杀我?”
司徒翊匪夷所思地看着姝儿:“你这几年不是在江湖上闯荡吗?为何消息如此闭塞?你不知独孤静想做天下第一美人想疯了,抓了柳若风,强逼他更改百美图,柳若风宁死不从,姚玄为了遂她心愿,扬言要将排在她前面的美人全都杀了。”
姝儿蹙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司徒翊轻抚她鬓边秀发:“你是真不知百美图上,你排第三!”
姝儿受宠若惊:“我...排第三?等等,我从未见过柳若风,他怎知我长什么样子。”
司徒翊咳嗽一声,道:“哦,我可能忘了告诉你了,当年我陪着含笑出使魏国,柳若风也去了,你凤凰台上惊鸿一舞,他当时就惊为天人,说是定要将你载入图册!”
姝儿问:“我排第三,那第二是谁?”
司徒翊道:“东海太守之妻,孙芙蓉,本来柳若风要将你排在第二的,我想尽办法,才把你拉到第三。”
“为何要把我拉到第三?”
“你想啊,排名第二是不是有一种输给第一名的感觉?”
“嗯,好像是有一点!”
“你再细品一下,排第三是不是就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了?”
姝儿细细品味了一下,赞同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排第三,独孤静排第几?”
司徒翊道:“柳若风不满姚玄沉迷美色而荒废朝政,故意埋汰独孤静,找了各种理由,将她排在了第五。”
姝儿理了理思绪,道:“所以姚玄就因为我排在她老婆前面,就扬言要杀我?我爹为了护我派人刺杀他?然后我亲爹又安排江湖高手保护他?”
果然生父不如养父亲!
“这...你可以单纯的看成他是想保护独孤静,他们两人整日形影不离,姚玄只是附带的!”
司徒翊见姝儿半晌不吭声,柔声安慰道:“林立在江湖上的势力都藏在暗处,其实力究竟有多深,无人知晓,但他的人既能对抗浮戏山庄的高手,想来势力也不容小觑,他既不会让人伤害独孤静,应该也不会让姚玄伤到你。”
姝儿分不清自己内心对这位亲生父亲究竟是何种情感,只觉心烦意乱:“只要他不做出伤害你的事,随他怎么打算,”
司徒翊见姝儿如此维护自己,心里高兴:“我会尽快处理完敦煌之事,然后带你回齐国。”
姝儿难得乖巧的点头:“你赶紧去处理你的大事吧,这几日我都会在敦煌游山玩水,或者去沙漠里采摘一些药物,你若想我了,也别乱闯山庄,里面可有几十个高手护着,你易容跟在我身后便行。”
姝儿一边说,一边打开包厢的门,对着司徒翊催促道:“赶紧走吧,他们的药效马上就要过了。”
司徒翊无奈地看了眼姝儿,重新戴上了人皮面具,正准备出门,却突然被姝儿叫住。
“怎么了?”司徒翊问。
“你等一下。”
姝儿从地上捡起刚刚被司徒翊扯落的珍珠,在将几个侍卫身上的银两都拿走,然后将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也都交给了司徒翊。
“他们昏迷那么久,醒来总得给一个说法,我们被人下药,然后财物被劫,是最好的说辞。”
司徒翊接过沉甸甸的财物,想着还是女子的心比较细,便点了点头,拿着东西转身下楼了。
司徒翊走后,姝儿连忙坐到自己原本的椅子上,然后爬到桌上,假装也被下了药昏迷了过去。
没过多久,有一个侍卫醒了过来,见一桌的人全都昏睡着,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去看姝儿,发现她好好的,只是身上的珠子不见了,又发现自己的钱袋子也不见了,想来是被人给劫走了。
于是一个个的去叫身旁的同僚,有一个睡得比较沉,另外两个倒是被推醒了,醒来之后,他们看着躺在桌上睡得‘昏沉’的姝儿,心里很是着急。
好在,没过多久,姝儿和另外一个人也醒了,侍卫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气冲冲的去找酒楼的老板,那老板被吓得不轻,指天誓日的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干,是打开门做正经生意的。
姝儿知道老板无辜,也帮着老板说话,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