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儿因为轻功好,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敦煌山庄,那是一个十分气派的山庄,应该是当地富户豪强的,也可能是拓跋宏自己的庄子,李誉来了之后,拓跋宏特意让出来,如今李誉住了进去,似是将整个山庄都包了下来,门口还有两个侍卫守着。
李誉此次来西域,带来的应该都是高手,他自己武功也高,姝儿倒也没什么把握翻墙入山庄而不被发现,想了想,走到山庄门口,摘下面纱,对着两个侍卫道:“二位大哥好,我乃李将军旧友,刚刚在街上看到了他,想与他叙一叙旧,不知二位大哥能否通传一下?”
门口的两个侍卫见姝儿长得极美,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人,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姑娘说与我家公子是朋友?不知姑娘贵姓?如何称呼?”
姝儿想了想,道:“我姓林,名姝儿,静女其姝的姝,然后帮我带一句话给你们公子。”
“何话?”
“烽火戏诸侯,一笑失天下”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还有这样带话的?
但见姝儿笑意盈盈,想着为她传这么一句话也不算什么,公子再严厉,也不至于因为他们传了一句话而责罚他们,万一这位姑娘真是公子的朋友,他们没有传话,反而会受责罚。
其中一个守门人对姝儿道:“姑娘稍候片刻,我需要去通报公子。”
姝儿点点头,便站在了一旁静静地等着,她随意地看了看四周,不远处的街道里,司徒翊那张易容过的丑陋的脸若隐若现。
没过多久,那个侍卫几乎是跑着过来的,恭恭敬敬的对着姝儿行了一个礼:“我家公子请姑娘入客栈一叙。”
说完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姝儿对他作了一个揖,算是感谢他通报,那人低着头,诚惶诚恐的不敢受。
在侍卫的带领之下,姝儿穿过亭台楼阁,来到了山庄最高处的一个厢房。
从门口走来,姝儿粗略的数了数,李誉此次从中原带来的足有几十人,他这次来,定是有要事。
守在厢房门前的是两个婢女,见了姝儿,正要禀告屋子里的公子,却不料,李誉听到响动,迫不及待地自己将厢房的门打开了。
李誉不料姝儿竟然穿了一身西域女子的衣服,数年不见,她出落得更加美丽,比他梦中的还要美。
姝儿迎着李誉痴迷的目光,笑着对他抱了抱拳:“李将军,好久不见。”
李誉这才回过神来,刚想下跪对姝儿行礼,却一把被姝儿抓住了手臂,姝儿用了内力,不让他跪下来,并且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不想别人知道我的身份。”
李誉连忙收敛心神,看着她,痴痴地点了点头,然后,然后就站立着。
姝儿只能提醒道:“我与李将军也算是故友,故友重逢,不该请我去屋里坐一坐,喝一杯茶,叙叙旧吗?”
李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着姝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姝儿走入了李誉的厢房,一入房间,她便用内力探查了一下,还好,屋顶上没有人,司徒翊应该没有潜进来。
李誉随着姝儿走进了房间,然后连忙将门关上,转身,对着姝儿急切的问道:“郡主为何会在敦煌,你可知,自从你留书出走之后,我便疯了一样找你,赵王夫妇派了各路江湖人物,陛下也派了监察司的人,几乎将魏齐两国翻了一个遍,但依旧没有你的下落。”
想着爹娘为自己担心,姝儿的心里十分不好受,但如今她是不可能再回浮戏山庄了,只能压住内心的愧疚,对李誉道:“我刚刚说了,不要叫我郡主,我听着这个称呼变扭,我爹娘都是江湖中人,我自幼在深山里长大,实在听不惯朝廷称呼,不如,你随我父兄,唤我姝儿如何?”
“姝...姝儿...”这个称呼太过亲昵,李誉一时有些懵了,呆愣愣的在原地站了 好一会儿,待反应过来时,心中已被喜悦浸润的满满当当的,他看着姝儿,有些羞于启齿但又十分激动地唤:“...姝儿...”
姝儿倒是没什么感觉,反正从小到大,爹娘兄长还有师兄师姐都是这样唤她的,她并未觉得这个称呼有多亲昵。
姝儿仔细打量了一下李誉这个房间,窗户外便是鸣沙山的风景,视野好坏先不说,房间十分宽敞,布置得也很雅致,这敦煌山庄本就奢华,这间房应该是整个山庄最好的房间吧。
招呼打完了,姝儿觉得她应该说正经事了:“我刚刚在大街上看到你和两个人吃饭,所以便跟了过来。”
“你刚刚在街上看到了我?”李誉一怔,刚想问为何在街上的时候她不来找他,姝儿已然将话往下说:“对,我看到你和一个老头子在一起,那人身法古怪,武功应该不弱,是你朋友吗?”
“他是血月城城主座下的右护法,陛下想要给血月城一个朝廷封号,我与那人谈不上朋友,不过互相合作而已。”
姝儿一边巡视李誉的房间,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血月城?就是神秘莫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血月城?”
“是。”李誉看着姝儿,痴痴地问:“郡主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
姝儿道:“我离开浮戏山庄之后就去了濮阳救治瘟疫,后来你带兵攻打濮阳,我不想回魏国,就在你攻城之前离开了濮阳,后来,因为一些缘故不小心被姚闵抓了,等到齐国乱了之后才逃了出来,本来想来敦煌采摘一些药材,没想到在这里竟能遇到你。”
李誉紧张的问:“你被姚闵抓去了齐国?他...他对你可有不轨之举”
姝儿忙道:“自然没有,姚闵与我爹娘有些交情,将我视为晚辈,虽是拘禁在齐国皇宫,也是好吃好喝的待着。”
李誉迟迟地凝视着姝儿,幽幽地开口问道:“郡主不愿回魏国,是因为陛下?”
姝儿见不得他如此深情的目光,侧转过头,犹豫了一瞬,道:“之前确实是因为陛下,所以不想回去,不过这些年我一个人在江湖上闯荡,又经历了一些生死劫难,过去的事早就放下了,这几日我一人在西域流荡,忽然很想念爹娘,本来是打算采完药材便会浮戏山庄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李将军,想着若是将军也要回魏国,我们一起同行,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李誉欣喜若狂:“我在敦煌还有一些未了之事,待过个十几日,事情办完了,便护送郡主回长安,郡主若不嫌弃,这几日你就先住着这间厢房,”
“都说了不要叫我群主了。”姝儿怨怪的看了李誉一眼,娇嗔道:“唤我姝儿就行了。”
李誉连忙行礼称是。
姝儿摸了摸李誉床头的挂饰,十分满意地道:“你这间房比我住的客栈不知要好上多少,我怎么会嫌弃呢!”
李誉心中一喜,刚想说郡主不嫌弃就好,开口时硬生生的改成了:“你不嫌弃就好。”
“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告诉我爹娘我人在敦煌?”姝儿是真将这间房当做了自己的,如今反客为主,坐到了桌子前,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请李誉坐下,给他也倒了一杯茶。
“这是为何?”美人敬茶,李誉自然不敢不喝,但是却不解姝儿话中之意。
姝儿一脸忧思道:“一旦我爹娘知道我在哪里,陛下就会知道,我不想他知道我的行踪,我只想回浮戏山庄探望爹娘。”
“郡主思虑的是,这些年陛下四处...?”李誉看着姝儿明艳的脸,想着这三年的刻骨相思,硬生生的住了嘴。
他那么难得才有机会与她朝夕相处,他也不想让人知道姝儿的行踪,这样想着,李誉觉得十几天办完事似乎太仓促了一点,在敦煌留个二十天到一个月,其实问题也不大。
姝儿等着他接下去的话,李誉却改口道:“郡主放心,我不派人告诉你爹娘你在敦煌就是了,你既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身份,我便不说,只说你是我...”
李誉想了想,他该如何说姝儿的身份。
“我早已想好了。”见李誉愿意替自己隐瞒,姝儿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你就说我爹娘是你李家的门客,我因为会些医术,所以在你府上照顾过你娘亲,如何?”
“这...”大夫的身份实在有点低了,李誉不想委屈她。
姝儿猜到李誉心中所想,连忙道:“其实也没人会问那么多,若是旁人问起,你便说我是你京城的朋友就行,偶然在敦煌遇到了,你不忍我一个女孩子独自在江湖上飘荡,便收留了我,若旁人问得再细致一些,你再那样说。”
确实不会有人问那么细致,若是有人那样探听姝儿的身份,只怕那人也是存有非分之想的,李誉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
“都听你的。”李誉宠溺地看着姝儿,那柔情似水的目光,直看得姝儿脸红低下了头。
不论过程如何,反正姝儿是顺利的入住了敦煌山庄,并且还住在了最好的厢房里,她将她之前客栈的名字告诉了李誉,让他派人将她留在客栈的一些行囊拿过来。
也许是因为身边有重重高手,姝儿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穿着西域服饰,想要换回自己原来的衣服,李誉十分痴迷地道:“你穿这西域衣服十分...特别,不,是非常好看,比这里的姑娘都要好看。”
西域可是出美女的地方,这里的姑娘各个高鼻梁,大眼睛,十分美丽,李誉这样夸她,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已,不过姝儿也觉得自己这身西域扮相还挺有趣的,既然李誉都这么说了,那她就暂时不换了。
晚上,李誉命人给她送了十分丰盛的菜肴和美酒,还有这里的一些时令水果,姝儿好久都没有享受过这般贵族待遇了,吃得小肚撑撑,正准备睡觉,李誉还体贴的让人给她备了浴桶,烧了热水,可以泡一个热水澡。
这些年流浪江湖,她洗澡的次数确实不多,毕竟在客栈里洗澡并不是一件十分方便的事,没想到李誉竟然如此贴心,连这个都为她考虑到了。
沐浴更衣之后,姝儿躺在软软的榻上,闻着安神的熏香,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觉,那一觉十分甜美,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她一醒来,便有侍女在门外端着脸盆,等着为她擦脸更衣梳头,还有人将一盘又一盘香喷喷的糕点拿了上来。
洗了脸,穿好衣服,梳了头,吃了早...午膳,姝儿才想起她找李誉不是为了享受,是有正经事要办的,便问身边的侍女:“李将军可还在山庄?还是已经出门办事了?”
婢女屈了屈膝,答道:“将军一大早就起来了,一直在院子里练剑,如今应该是在用午膳。”
“他一上午都没有出门?”
婢女摇摇头:“没有。”
姝儿匆匆忙忙的用了午膳,然后去隔壁的厢房找李誉,李誉果然在用膳,见到她,自然是满脸的笑意:“你醒了?”
姝儿看了眼环绕在李誉身边的丫鬟和侍卫,李誉连忙心领神会,对他们道:“你们先出去。”
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姝儿坐到李誉身旁,问道:“有一事,我昨晚忘问了?”
“何事?”李誉笑,只要看着她,他的心情就莫名的很好,那感觉就像是春天的风轻轻的吹拂在他的心头,暖暖的,痒痒的,但是很舒服,让人的精神十分愉悦。
“你为何会在敦煌,你和那个血月城的老头子又在密谋什么。”姝儿十分坦然的问
此事牵扯到朝廷部署,李誉本不该对姝儿透露的,但姝儿乃是赵王之女,在魏国一众未出阁的贵女之中,身份地位仅次于项辰的亲妹妹安乐公主。
李誉倒觉得告诉她也无妨:“这些年你行走江湖应该知道,齐国大乱,如今虽然战乱已平,但司徒翊父子控制了齐国的朝政,他们父子用兵如神,背后又有李元祖几万党项兵马的支持,对我大魏是一个祸患,所以我此次来敦煌的目的,便是联合李元祖的外甥拓跋宏以及血月城,想办法帮着拓跋宏铲除李元祖,或者与李元祖分庭抗礼。”
“所以?”姝儿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茫然的模样。
“只要党项人内部乱了起来,齐国的后方便不安定,后方不定,他们便不会想着去攻打魏国。”李誉耐心的解释道。
姝儿假装听懂了,却又不解地问:“这与血月城有什么关系?”
“血月城有数千教众,城主林血月武功奇高,手下的左右护法和一众堂主也是武艺高强之人,有他们帮助拓跋宏,则可为拓跋宏增添不少助力,而陛下的部署,是与拓跋宏联盟,所以我才来了敦煌,便是要全力帮助拓跋宏与血月城结盟。”李誉只觉眼前秀色可餐,桌上的食物瞬间失了味道,便让人将食物给撤了。
“若要联盟,联姻最好。”姝儿有口无心地道:“陛下不是已经娶了拓跋宏的妹妹了吗?”
李誉笑了:“我们是与拓跋宏联盟了,可并未与血月城联姻,林血月这些年收养了许多义子义女,他愿将自己的一个义女许配给拓跋宏。”
“所以我暂时还不能带你回浮戏山庄,我需待拓跋宏与林血月的义女成了亲,他们的联盟给定下来,我才能离开。”说着话,李誉情不自禁的便握住了姝儿的手。
姝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察觉到李誉的举动,她脑子里想的林立要与项辰联盟,那他势必将与司徒翊为敌,他本就不喜欢她与司徒翊在一起,如今只怕更不赞成了。
“对了,拓跋宏和林血月的义女何时成亲?”姝儿回过神,发现李誉竟然握着自己的手,吓了一跳,赶忙将手抽了回来。
李誉眼中的眸光暗了暗,他知道是自己失礼,但他太想与眼前的佳人亲近了,见姝儿对他十分抗拒,心情也不好:“还没定,估摸着最迟这个月月底吧。”
还要等半个月,姝儿瞬间便没有这个耐心了,想着要不然自己亲自去血月城见一见林立算了。
李誉见姝儿神色不定,忙道:“郡主不是说要采摘一些药草吗?左右不过等半个月,这半个月,我在敦煌事也不多,可以陪你在敦煌好好的游玩一番,还能陪你采摘一些草药。”
姝儿忽然想起,她本来是要找肉苁蓉的,如今有李誉陪着游山玩水,不用她自己出钱,还有那么多人帮她找药材,半个月就半个月吧。
只不过,若是拓跋宏顺利的与林立的义女成了亲,有了血月城的相助,他们在草原上的势力自然更强盛,这对司徒翊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她要想办法阻止吗?
但若是阻止了,会不会对大魏的部署造成影响?
姝儿觉得自己有些左右为难,最后决定写一张纸条给司徒翊,把情况告之,具体他要怎么做,让他自己决定。
李誉见姝儿神情凝重,以为她还在为不能立刻回浮戏山庄而犯愁,便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去街上逛逛,我从来没有来过西域,来的这两日也是十分繁忙,还未来得及好好的逛一逛这片沙漠上的绿洲。”
姝儿来了也不久,其实也没有好好的逛过敦煌,便点头应了。
于是姝儿穿着一身西域的服饰,而李誉则依旧穿着汉服,他们带了四个武功最高强的侍卫,一起出了敦煌山庄,在出门之前,李誉特意为姝儿蒙上了面纱。
姝儿不解,她原本佩戴面纱是因为一人闯荡江湖,如今身旁有人保护,何须再戴。
李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你太美了,不戴面纱,我不敢带你出门。”
此言一出,姝儿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幸亏她戴着面纱,不然还真是有些尴尬呢!
因山庄离最繁华热闹的街市不远,所以他们便没有骑马,而是走路过去的。
西域盛产玉石,尤其是羊脂白玉,其实就是现代人说的和田玉,姝儿见街上有好几家卖玉石的店,不由得就来了兴趣。
他们挑选了最大的一家店铺,里面琳琅满目的玉石,有籽料,也有成品,大部分的客人都是一些来西域进货的商人,只有一小部分,是敦煌本地的富商豪族,毕竟玉在当时是非常名贵的,只有贵族或者大户人家才佩戴得起,尤其是成色好的玉。
店铺的老板见李誉和姝儿气质不凡,身后有带了四个带刀的侍卫,知道他们的身份定然不同寻常,便亲自将他们迎了进去,且将他们带去最好的玉石前面,陪着笑脸道:“不知二位是想要籽料呢?还是想要成品,成品我们这里有玉扳指,有玉佩,有耳坠子,有吊坠,还有手镯和玉簪子。”
姝儿只是随意地看看,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但李誉却看中了一根白玉簪子,那簪子式样十分简单雅致,第一眼看上去不太起眼,但那玉如羊脂般洁白,只要是识货的人或者说出生尊贵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一件稀世珍品。
“老板,这支簪子多少钱?”李誉拿起簪子问道。
店老板竖起拇指夸赞道:“客官果然好眼力,这簪子乃是不多见的珍品,今日难得遇到识货的贵人,老夫诚意售卖,十两金子。”
姝儿本来在看别的玉石,听了老板的话,猛地转头去看李誉手上的玉簪,十两金子,这也太贵了吧。
李誉十分爽快的给了店老板银票,然后将手上的玉簪插入姝儿的发髻之上,柔声道:“这些年,一直想着你会喜欢什么样的珍宝,这玉簪如羊脂般洁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与你十分相配。”
玉乃定情之物,簪子又是用来定亲的,她戴着他送的玉簪算是怎么回事呀,姝儿越想越不妥当,伸手想要将玉簪拔下,李誉却握住了她的手:“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簪子特别衬你。”
姝儿摇了摇头,还是挣开了李誉的手,将簪子从头上拔了下来,塞回到李誉手中:“这簪子太名贵,李将军还是留着,日后若是娶得贤妻美眷,也可做定情之物。”
说完,她不想在这家店铺里待着了,转身就往外走,也许是走得太急了,或者是她心里有些慌乱,不小心撞上了一个男子,她连忙对着那人说对不起,那人却没什么反应的站在原地,姝儿一抬头,心中一惊,那男子的容貌很一般,唯独一双眼睛,特别漂亮,而这双眼睛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司徒翊!!!
刚刚她与李誉的一切都落入他眼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