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四言敝而有楚辞，楚辞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诗敝而有律绝，律绝敝而有词。盖文体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陈套。豪杰之士，亦难于中自出新意，故往往遁而作他体，以发表其思想感情。一切文体所以始盛终衰者皆由于此。故谓文学今不如古，余不敢信，但就一体论，则此说固无以易也。
译文
四言诗凋敝而有楚辞，楚辞凋敝而有五言诗，五言凋敝而有七言诗，古体诗凋敝而有律诗、绝句，律诗、绝句凋敝而有词。
一种文学题材流行的时间长了，写作的人于是就多了，自然就会形成各种陈习、俗套。豪杰之士也难于在其中别出新意，所以往往离开这种题材而创造新的题材，以此来抒发他的思想感情。一切文学体裁之所以开始兴盛、最终衰败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说，那些批评文学今不如古的言论，我是不大相信的，但就一种题材而论，这种说法还是正确的。
赏析
正如王国维所说，宋词代替唐诗是中国文学推陈出新的发展规律。宋代文化与唐文化相比，具有更为内化、理性化、世俗化、淡雅化、柔美化的文化特征，这些特征使词这种以娱乐抒情为主要功能的文学形式在宋代找到了可以“盛开”的土壤。
王国维对于文学演进的总结，体现了他超卓的历史眼光。但是，这话依旧有失偏颇，把时代和文学割裂开来是不对的。所谓单一文体今如不古，的确如是。但原因并非在于“豪杰之士，亦难于中自出新意”。时代好比文学生长的土壤，一旦时代变迁，上一代的文学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养分，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转型变化。文学体裁的盛衰即由此而来。古代的文学体裁已经不适合在现今时代的土壤中生长，它自然不如在以前的土壤中生长得茁壮茂盛，这就是单一文体今不如古的真正原因。其实不只是文学，其他艺术形式也是如此。当今的电影、绘画、音乐，可以对比一下它们随着时代变迁而产生的变化，其中道理是显而易见的。
对于文学与时代的关系，王国维在他后来的《宋元戏曲考》中所阐述的观点更为成熟，他在这本书中指出，对于文学的研究必须植根于对文学史的研究。用史学的观点理清文学的脉络，用美学的观点发掘文学的内涵，这才是文学研究的正确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