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周介存谓:“梅溪词中,喜用‘偷’字,足以定其品格。”刘融斋谓:“周旨荡而史意贪”,此二语令人解颐。
注解
梅溪词中,喜用“偷”字:梅溪即史达祖,《全宋词》收史达祖词作一百余首,而用“偷”字的就有十多首。比如:“做冷欺花,将烟困柳,千里偷催春暮”(《绮罗香·春雨》),“巧沁兰心,偷沾草甲,东风欲障新暖”(《东风第一枝》),“讳道相思,偷理绡裙,自惊腰衩”(《三姝媚》),“轻衫未揽,犹将泪点偷藏”(《夜合花》)等等。
译文
周济说:史达祖的词中,喜欢用“偷”字,这足以定其品格。刘熙载说:周邦彦的词意旨放荡而史达祖的词意旨贪婪。这两句评词令人会心而笑。
赏析
王国维论词,注重人品更甚于文品,故以柳永在词史上的地位,很难得到他的认可和欣赏。在这一条中,王国维借用周济的话,以“偷”字概述史达祖的词作,又以刘熙载的“周旨荡而史意贪”评述周邦彦、史达祖,语带戏谑,令人会心而笑,却是抓住了词人之“品”。
史达祖(1163—1220),字邦卿,号梅溪,汴(河南开封)人。一生未中第,早年任过幕僚。韩侂胄当国时,他是最亲信的堂吏,负责撰拟文书。韩败史受黥刑,死于贫困中。史达祖的词以咏物为长,其中不乏身世之感。他还在宁宗朝北行使金,这一部分的北行词,充满了沉痛的家国之感。今传有《梅溪词》。存词112首。
史达祖词中用“偷”字之句的确甚多,比如“做冷欺花,将烟困柳,千里偷催春暮”,“巧沁兰心,偷黏草甲,东风欲障新暖”,“应念偷翦酴醵,柔条暗萦系”,“芳意欺月矜春,浑欲便偷许”,“轻衫未揽,犹将泪点偷藏”,“向黄昏、竹外寒深,醉里为谁偷倚”,“更暗尘、偷锁鸾影,心事屡羞团扇”,“阑干斜照未满,杏墙应望断,春翠偷聚”等,不胜枚举。
“偷”字有时候确实能体现少女的娇羞,但用得太多太滥,“用笔多涉尖新”,过于“极妍尽态”,有很浓的富贵气,缺乏意境和气骨。
周邦彦的词富丽精工,又多作艳语,如《风流子》:“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问甚时说与佳音密耗,寄将秦镜,偷换韩香。天便要人,霎时厮见何妨?”又如《少年游》:“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如此狎昵,难怪刘熙载谓之“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