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画没有应答,看着前方黑雾萦绕的深渊,抬腿向其中走去。
见得不到回答,对方又换了问题。
“你要去杀掉深渊之主吗?”那声音有些机械,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我可以为你提供方法。”
洛白画依旧没理对方,缓步走入深渊之中。
眼前的景象在瞬息间变化,脚下的土地变成了坚硬又满是裂隙的黑色岩石,奇形怪状的植物从岩石中伸展出来。
深渊中处处是怪异的生物。
每丛植物都像人一样高,枝叶锋利,花苞中孕育着像眼球一样的东西,流着黏液。
洛白画抬起手,手指抚上那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植物枝干。
“你会死的。”一直缠着他的那道声音幽幽说道。
“是吗?”洛白画终于开口了。
下一秒,那丛硕大的植物摇动起来,厚重的叶片上长出尖利的刺,向洛白画袭来。
然而,尖刺在距离洛白画还有三厘米的时候,陡然一顿。
接着,软了下来。
像小触手一样蹭了蹭洛白画的手,像在撒娇。
洛白画拍开叶片,眉梢微挑。
对植物的掌控在游戏的深渊里也能生效,这让他安心了不少。
巨型植物还在扭动着求贴贴,洛白画投去一瞥,它才安静,一动不动,显得有些委屈。
带着血腥气的风吹过,携着刺骨的寒意。
洛白画环视四周,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你在找我吗?”那道声音问。
洛白画想说不是。
他是在想,能不能见到深渊之主。
可是并没有深渊之主的身影。
洛白画并不想和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过多交流。
不过,对方提到了杀掉深渊之主的方法。
“你刚才说你知道怎么杀掉……”洛白画叫不出来那个中二的称呼,顿了一下,问,“是什么方法?”
听到洛白画终于对他的话题有兴趣,那道声音立刻回答:“挖出他的心脏,带出深渊。”
洛白画站在原地:“你又是谁?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心头的违和感越来越重,他警惕地敲了敲系统999,让白面坨子把听到的每句话都记下来。
“我是梦都的居民,”那声音诚恳道,“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和你一样想要杀掉深渊之主,我们的世界不应该受到侵蚀。”
梦都,是新手城的名字。
洛白画陷入沉默。
他对新手城的探索不多,并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有特殊能力的人。
但参照先前见过的诺灵等人,系统中的NPC并不会有“杀掉侵蚀来源”这样的自主意识。
声音的主人能够说出这种话。
第一种可能——对方是和墨以渊一样,拥有自我意识的NPC。
第二种可能——对方是……和他一样的,从游戏外部进入游戏中的人。
洛白画试探问道:“如果我说,我并不打算杀掉深渊之主呢?”
那道声音安静了几秒,接着焦急起来:“为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声音继续道:“你不相信我,对吧?那现在我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
“我和你一样,都是从外面进入这个游戏的人,我知道只有杀掉深渊之主才能离开游戏。你和你的同伴有能力杀掉深渊之主,我为你们提供消息,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合作吗?”
“我和我的同伴……”洛白画轻声问,“你跟踪我们?”
“这怎么能叫跟踪呢,”那声音变得无赖起来,“我的意识可以去往各个地方。”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要提醒你一句,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不简单。”
“我能在他身上感受到浓重的属于深渊的气息,你不要相信他,必要时刻,可以杀掉他,不然我们就没办法从游戏中出去了。”
周遭的风似乎更冷了,洛白画抱起臂,说:“我也没说我要从游戏里出去啊。”
刚才在接触系统999时,他的思绪猛地清晰了一瞬。
很奇怪。
在刚来到小世界时,他进入游戏的目的明明只是更方便了解游戏的全貌,并且搜集更多线索。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只盯着深渊之主这条路。
甚至都快要忘了,原书剧情就是在杀掉深渊之主后走向烂尾的。
他不该重蹈覆辙。
洛白画总算知道从先前就一直持续不断的违和感出现在哪里了。
和沈修熠莫名其妙丢掉记忆相似,他就像是……被篡改了一样。
幕后黑手不知是谁。
但,对他进行篡改的人,一定会时刻关注他。
所以,他大概已经知道是哪位在作怪了。
这些事实让人背后发冷,洛白画保持着面色平静,就像什么也没有思索出来一样。
“你不从游戏中出去??”未知身份的声音变得惊愕,“你难道愿意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吗?”
洛白画叹了口气,开始敷衍:“也不错,这里环境挺好,我挺喜欢那个你让我不要相信的人,比起冒险去杀深渊里的怪物,我更愿意和他在一起。”
对面愣住,没想到遇到了恋爱脑发言。
半晌,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一个字也不再说了。
洛白画正欲找个话题套话,然而就在这时,倏然间,他感到身体被晃动了一下。
他猛地从梦中被扯回现实。
周身的寒冷立刻转变为温暖。
洛白画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暗色深邃眼眸。
墨以渊将他拥在怀中,看到他醒来,凑过来在他眼尾亲了亲:“小画,有不舒服吗?”
洛白画被抱得很紧,呼吸都是热的。
他艰难地在墨以渊怀中换了个更舒服的躺姿,开口时才发觉嗓音发干:“我吵醒你了吗?”
说完话,洛白画抑制不住地咳嗽了两声。
他连忙捂住下半张脸,往被子里缩了缩。
头有点晕。
“不是,是我吵醒了你。”墨以渊把少年从被子里扒拉出来,轻声道,“你发烧了,抱着你时你一直往我怀里蹭,我碰到你额头时发现你体温很烫,才把你叫醒的。”
低柔的声音响在耳边,很是安心,洛白画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刚才在梦里那么冷。
原来是生病了。
自从化人以来,他几乎没有体会过生病的感觉,此刻觉得有些新奇。
似乎不管是真的人类,还是仙草,都会在生病的时候对亲近的人产生依赖感。
洛白画把脑袋往墨以渊怀里拱了一下,开口: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墨以渊被蹭了一下,心都要悸动到化了,轻轻拨开洛白画的碎发,哄道:“先吃药,然后给我讲你的梦,好不好?”
洛白画摇头。
他自己就是有治愈功能的仙草,吃什么药。
“发烧会难受,”墨以渊耐心劝,“药不苦的,吃一点,行吗?”
洛白画轻飘飘地看了墨以渊一眼:“你平时难受吗?”
墨以渊骤然一顿。
老婆这该死的,永远不合时宜的幽默感。
“此烧非彼烧,”墨以渊低声,“你要是不吃药,就让我亲一会儿。”
洛白画本就有点头晕,此刻没找到话语间的联系:“为什么?”
“传染给我,病就好了。”墨以渊一本正经,“我发烧没关系,适应性强。”
洛白画无话可说。
半晌,轻轻笑了一下,眉眼弯起漂亮的弧度。
“没事,我过会儿就好了。”洛白画开启了自愈模式,“你也别被我传染了,我怕你发烧,哪个烧都怕。”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火光便被欺压过来的身影挡住。
洛白画往旁边躲,还是被靠过来的墨以渊覆住了唇。
他没太有精力,也没力气,有心无力地推了墨以渊一下。
紧接着,他的手腕被抓住,摁到一旁。
墨以渊垂着漆黑的眼睫,侵略性很强地撬开洛白画的唇齿,把身下的人亲到再也顾不上抗拒。
因为生病低烧,洛白画的温度比以往要更要炙烫几分。
墨以渊听着洛白画难以抑制的轻哼声,原本想要适可而止的念头一点点破碎,在短暂的换气后再次吻过去。
直到他的小墨被回过神的洛白画用膝盖撞了一下。
洛白画眸中满是水汽,趁机用手挡住自己的唇,耳际满是绯红:“别耍流氓,不然我生气了。”
墨以渊“嗯”了一声,伸手过去碰洛白画的额头。
还是烫的。
当然,接几分钟吻不可能让洛白画的低烧立刻好。
但出了点儿汗,洛白画确实舒服了不少,连头都不那么晕了。
他最终还是没生气,慢慢坐起身,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
“小画不冷吗?”墨以渊看着洛白画,眸中染上几分深重的情愫,“让我帮你取暖好不好?”
洛白画谨慎:“你要怎么取暖?”
他没立刻拒绝,因为相信墨以渊不会混账到对生病的他干什么过分的事情。
果然。
墨以渊起身,走到他身后的位置,然后坐下,从身后将他和被子一起抱在了怀中。
“靠着我会更舒服些。”墨以渊亲了亲洛白画的耳尖,“现在小画可以开始讲你的梦了。”
被抱着的感觉很舒服。
洛白画先前还有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从被子里伸出手。
下一秒,他的手被墨以渊牵住,十指相扣。
深夜在帐篷里相拥牵手,气氛太过亲昵。
洛白画不争气地热了脸,向外抽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却被扣得更紧。
他不再逃避了,小声开口:“我梦到,我进入了深渊内部,有一个声音告诉了我杀掉那个深渊……之主的方法。”
“他怎么说的?”墨以渊揉捏着洛白画的手指,温声问。
“他说,要把对方的心脏挖出来,从深渊中带走。”洛白画蜷缩了一下指尖,“他还说,他是另一个从现实中被拉入游戏的玩家。”
“好血腥的方法啊,”墨以渊语气很轻松,就好像和他的关系并不大一样,“小画相信他吗?”
“方法我信,”洛白画说,“但我不打算杀掉深渊之主。”
他的下巴忽然被墨以渊抬手勾住。
墨以渊转过洛白画的脸,偏头又落下一个亲吻。
“为什么不杀?”他弯起眉眼问。
洛白画被亲到有点喘不过气,不明白墨以渊为什么忽然心情这么好。
“因为……”
洛白画停顿一下,拉过墨以渊的手,在上面写字。
——我觉得他不是真正的敌人
墨以渊被洛白画的手指划到心痒,忍不住又追过去亲一口。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不知是因为低烧还是羞意,洛白画脸越来越热,他不禁有点凶,“我写的你读懂了吗?”
“读懂了,小画。”墨以渊不亲了,又抓着洛白画的发尾,和自己的长发交缠在一起。
洛白画有点想一巴掌扇过去。
好在墨以渊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不正经。
将二人的头发编成一绺后,墨以渊停下了指尖的动作,在洛白画耳边,声音很轻很轻:“你已经知道是谁在捣乱了,对吗?”
温热气流烫到耳垂,洛白画轻轻缩了一下,白玉坠跟着晃。
他点点头。
又用手指竖在唇前,示意墨以渊不要发出声音。
从进入游戏世界到现在,他遇见的一共就只有那些人。
在试图篡改他,将他引入错误路径的人,就在其中。
洛白画能确定对方是谁,但却不知道对方具体的、尚未显露的身份。
他有些沉重。
就在这时,墨以渊抓过他的手,一笔一划,写下几个字。
——那我们就把“它”引出来,再对付,好不好?
最后一字落下时,洛白画眼睛倏然一眨。
他转过头,和墨以渊对视,点头。
墨以渊拖着音“嗯”了一声,见洛白画迟迟没转回头,眸底盈笑:“怎么这么看着我?喜欢我了吗?”
洛白画原本只是想确认墨以渊和他的计划是不是一样。
闻言,脸一热:“你再说我就不喜欢了。”
这么明显的言下之意,墨以渊不可能听不出来。
他指间猛地一紧,将洛白画的手完全裹在自己掌心中,喉结轻微滚动。
半晌,将被子中的洛白画转了转,正面拥入怀中。
“老婆,你一定要带我出去,”墨以渊嗓音喑哑,“到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
洛白画坐的不舒服,尾音带了点儿上扬:“只有我们?”
“嗯。”墨以渊说,“我快要等不了了,想和你**。”
洛白画知道自己为什么坐的不舒服了。
他瞬间变得绯红:“你含蓄一点会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