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孟达引领数骑从城外归来,下马后,双手各提一颗头颅来到主营:“属下见过少将军。”
“不必多礼,孟什长,此战忠勇可嘉,无人能及。”皇甫政大喜道,见得孟达手中两颗头颅后,又问:“这是?”
孟达闻言,左手一颗掷于地上,右手一颗却放在台上:“地上的是马修反贼,台上的是梁长史……”
皇甫政听得心头一震,这梁衍可是为了救他而死的,想到这里,悲从心生,泣声道:“梁长史,若无你,我休矣。”
军营之内,人人闻之,也触感哀伤,尤其是皇甫郦,平时接触梁衍最多的,就数他了。
皇甫政擦了眼角泪水:“孟什长,梁长史的头颅是如何得之?”
孟达拱手便道:“属下在追杀王贼时,王贼为了阻止我继续追杀,故意留给属下。”
皇甫政点了点头,下令将梁衍头颅和身体缝好厚葬,又令人将马修头颅高挂城东示众。
接着又道:“此战,孟什长,首功也,今提你为军侯,如何?”
什长属于十长夫,而军侯乃曲的长官,统领士兵两百到五百不等,可以说是连升三级。
岂料孟达摇头,抱拳道:“多谢少将军的重任,但是我不能受任。”他不愿接受升职,口中的属下也改为了我。
皇甫政道:“为何?是否觉得官职太小?”
孟达闻言急道:“非也,乃……”说到这里,左顾右盼,分明是有事不想明言。
皇甫政会意,便让营内众人退下,笑道:“孟什长,现下可以说了吧?”
孟达拱手作揖:“敢问少将军,关东义军与西凉贼军较之,谁胜?”
皇甫政当然知道是关东义军胜,但也得假装略想一下,才道:“也许是关东义军吧!”
孟达点了点头:“少将军看得通透,我也是这般认为,若是董贼一败,势必放弃雒阳,退至长安。”
“届时三辅之地必然大乱,那么,少将军所驻扶风之地,自然是首当其冲。”
他说到这里,抱拳作揖,又道:“敢问少将军,若是董贼引军前来攻打扶风,以少将军目前兵马,守住还是守不住?”
皇甫政摇头道:“自然是守不住。”
“既然守不住,那么扶风该不该弃之。”孟达又问。
“这个……”皇甫政这回倒是沉吟了。
“看来少将军还是打算死守,那么我自然不能当这个军侯。”孟达拱手说道。
其言下之意,就是我不能和你死守于此处。
“孟什长,能够将这时势看得如此通透,想必背后定有高人指点吧?”皇甫政笑道。
孟达冷不防对方有此一问:“这个……嗯,少将军是如何知晓?”
皇甫政哈哈一笑:“我非但知道,且还知那高人之名。”
孟达眉心一皱,心里头有着一万个不相信,但还是问道:“少将军,且说听听,是何人?”
“法正,法孝直。”皇甫政道。
“少将军也知孝直?”孟达惊讶问道。
“法孝直,扶风郿人,乃名士法真之孙。”
皇甫政看了一眼孟达,笑道:“我听梁长史说,近日有一名士常在孟什长帐中出入。”
“后来,梁长史寻找机会与他相交,这才得知此人乃是孟什长结交之友法孝直。”
孟达闻言,眉心紧皱,却不发话。
皇甫政见状,笑道:“孟什长,莫要误会,并非梁长史故意追查,只是近日军中,有董贼之人游说各部,这才有梁长史亲自调查。”
“原来如此。”孟达道:“但孝直并非董贼之人,我以人头担保。”
皇甫政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晓,法孝直乃名士之孙,又岂能与董贼为伍。”他顿了顿,又道:“孟什长,孝直还在军中么?”
孟达略想一下,便点头,随即又摇头:“现下在我府上。”
“名士之孙,我不能不见,孟什长,可否为我引见?”皇甫政喜道。
“少将军,请容我回府,引导孝直前来。”孟达抱拳道。
“何须如此,我现下与你同去。”皇甫政笑道。
孟府室内,三人跪坐而谈。
“孝直,欲随家避乱?扶风可曾生乱?”皇甫政望着眼前的少年问道。
对于这个年仅十五的少年,能把时局看得如此通透,心中不禁增添几分佩服。
法正闻言,说道:“董卓执政以来,天下士族多有不服,一来朝政,二来义军,三来白波。”
“面对如此诸多压力,想必董军不日便兵退长安,以取三辅之地来缓冲,届时,扶风必然首当其冲,故而,我不得不随家避乱。”
汉三辅之地,则京兆尹,右扶风,以及左冯翊,属长安京畿地区。
皇甫嵩驻军便在右扶风,难怪董卓会遣人游说,目的就是想吞并扶风以及皇甫嵩的三万兵马。
想到这里,皇甫政抱拳道:“若是如此,我该如何应对?”
法正摇头苦笑:“弃之。”
“弃之?”皇甫政眉心一皱:“弃扶风百姓不顾?你等乃扶风人也,于心何忍?大丈夫生于乱世,若是对此视而不见,堂堂七尺男儿,有何脸目面对乡亲父老?”
孟达闻言,心中大愧,急道:“孝直,少将军说得对,需得想个法子才行。”
“并非我不想,而是根本没法可想。”法正摇头,恰在此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继道:“或许弃之,就是一个法子。”
待见皇甫政目光望来,法正又道:“敢问少将军,如今手中兵马如何?”
“据我兄统计,驻美阳步兵三千,骑兵八百,驻雍县守兵也有三千,而陈仓的驻兵只有一千,至于其它地方的兵马,皆已投董贼。”皇甫政说道。
法正低头略想,便道:“弃美阳,退守雍县,陈仓两地。”
一旦放弃美阳就等于放弃扶风,皇甫政陷入沉思,良久,才道:“万不得已时,也只能如此。”
槐里离美阳只有九十多里,骑兵一日便可以到达,如今派去槐里的斥候尚未归还,估计该县也多半落入董卓手中,若是如此,那么美阳就危急了。
皇甫政抱拳作揖,对着法正二人道:“董贼上至欺君,下至杀父,我与之不共戴天,今贼又引兵前来作乱,为了扶风百姓,恳请两位相助于我。”
法正与孟达对了一眼,皆向皇甫政作礼,同声道:“少将军若是不弃,我等愿追随左右。”
皇甫政大喜,连忙说道:“我得两位,胜得十万兵马。”
心里却想:看来自己在他们心里终究有所保留,好话说了那么多,还是没有把自己当作主公看待,不过也好,怎么说也算是请他们出来帮忙了。
七日后,美阳城,将军府内。
一斥候跪拜道:“报,城东二十里外,发现一支董军兵马,约莫一万五千。”
“领军何人?”皇甫政道,经历美阳兵变后,便对外宣布改名为政,字坚寿。
“尚未清楚,旗号属张。”
皇甫政点了点头:“知道了,继续打探。”待到斥候退出营后,又道:“诸位,如何看待?”
“坚守城池,洞察战机,以静制动。”皇甫郦说道,现在他已升为长史。
守,是必然的,但不能这样死守,皇甫政颔首道:“长史说得对,不知孝直,认为如何?”
法正现在拜为参军,对敌之策又岂能少得了他:“董贼军中,能够统领一万兵马的将领屈指可数,而旗号打着张姓,想必是张济了。”
见了众人认同,又道:“西凉兵马,向来以骑兵为主,故而,我军只能守城,但是守归守,我军还需如此如此……”
初平元年二月(190年),张济奉董卓之命,率军一万自长安出兵,赶至槐里用了两日。
大军整顿一天后,又行至两日,便临近美阳。
“报,西北边二里地有一处丛林,名叫美林,请问校尉是否驻军打探?”一名斥候翻身下马拜道。
“不必了,区区几千人马,就算敌方全军来袭,也没有多大作为。”张济心中大悦:“王校尉,你说是么?”
“张校尉所言不错,美阳城内最多也就三千人马,量那皇甫坚寿也不敢出城作战。”王忠说道。
那天他脱离孟达追兵后,领着败兵逃回槐里,接着,派人到长安通报扶风兵变,表明归降之心。
后又得知董卓调张济领军一万前来槐里,以攻取美阳作准备,张济为主将。
而他本人为副,同时也升为校尉,统领槐里五千兵马,合计一万五千,对外号称三万。
“很好,王校尉既为扶风人,又曾是美阳将领,令你率本部兵马为先锋,前往城下,招降城中人马如何?”张济笑道。
王忠大喜:“此举乃上上之策,我定当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