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离这一生以苦痛开头,也要以苦痛结尾,死在阿鹤手里他心甘情愿,可到底还是不甘心,生命到头也想求一个心软的回应。
然而直到他断气的最后一刻也没能等到只言片语。
嵇离看起来很可怜,但许兰鹤就是没有动摇,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他经历过的所有糟心事都客观存在,他也都没忘记。
他冷眼旁观嵇离的死亡,正如百年前这些人狠心想要他的命一样。
百年之前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不甘心地死去,那么轻易且突兀地被迫为自己的生命画上句号。
没有我喜欢你,没有我恨你,没有快意,也没有可惜,好像一切都跟许兰鹤有关,又都跟他无关。
人死如灯灭,讨厌也好,后悔救了对方也好,那些破事烂账都到此为止,许兰鹤不想再计较。
地上的嵇离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断了气,许兰鹤脱下身上那件红衣盖上去,从储物袋里取出自己的衣裳穿好。
想了想,碎尸还是有点血腥,就不这么干了,反正嵇离死的也不痛快,足够解气。
不多时天边来了一大群人,乌泱泱都是人头。
妖帝这个舅舅还没动作,一道白影就从他身侧闪了过去,那速度堪比流光。
许兰鹤被人迎面抱在怀里,雪人身上浮冰霜花的气息把他紧紧包裹,他又听到了江浮舟剧烈的心跳声。
江浮舟箍着他,仿佛要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中。
“许兰鹤,”他声音微哑,声线带着隐隐的颤抖,“对不起,你受委屈了。”
许兰鹤愣了愣,笑着举起了双手作投降状,“江师兄,你想把我勒死啊?”
江浮舟怔忪一放,还了许兰鹤自由身。
“还有,我没受什么委屈。”许某人扬了下下巴示意地上还躺着个死人,“嵇离,我杀的。”
慢了那么一丁点的许少主强硬挤开霜凛君,拉着自家弟弟从上到下从前到后看了个遍,气得差点当场暴走,“小七,你内伤怎会如此重?”
许小七在大哥面前就很会撒娇示弱了,一脸委屈地摸摸可怜的自己,“可不是嘛,可疼可疼。”
下一个是倒霉兄弟阿睡。
江愁眠确认许七这家伙没添什么新伤短暂放了心,缺德至极地踹了那具红衣尸一脚,“狗东西。”
被一二三抢了先的妖帝大手一挥就把便宜外甥给吸到了跟前,拎着瞧了几眼,温柔没有,冷脸倒挂着一张,“谁叫你不好好待着当你的少主,惹一身伤还有脸喊疼。”
受伤小鸟可怜巴巴地蔫着脑袋,“舅舅你怎么这样?我本来就够倒霉够惨了,你还数落我。”
“难道你还想让我夸你不成?”
“……不敢。”
许兰鹤被他舅舅提在手里,蔫哒哒地往后面一瞧,嚯,不止妖族、许家,其他宗门的人也来了不少。
他许花鸟果然是行走的瓜神。
妖帝扫过地上那尸体一眼,抬了抬手直接就将其挫骨扬灰,嵇狗连根骨头都没留下。
许兰鹤:Σ(⊙▽⊙”a
其余人:(っ°Д°;)
在场众人齐齐后背一凉,心想这妖帝真是人狠话不多。
申屠磬懒得与这群人修打交道,拎着便宜外甥转身就走,顺带卷了许家那小子还有那小剑修一起。
—
妖族王宫。
衣衫不整的少主尖叫逃窜,而王宫侍卫侍女不论是站岗的还是路过的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全当做没有看见听见。
这几日这出戏每天都得上演几回,他们早看麻了。
许兰鹤披头散发衣服凌乱,抱着根柱子盘着当壁虎,脸埋在柱子上拼命摇头,看起来精神状态堪忧。
“舅舅你放过我吧,我换一个疗法,你这太折磨鸟了!”
亲自逮人的妖帝气定神闲,“由我出手给你疗伤,这殊荣别人求都求不来,你还不要。”
花鸟流下宽宽面条泪,“这福气还是给其他人吧,我不想再来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了的三天。”
“自己没本事招了一身伤回来,有能耐出去浪荡怎么没能耐忍疼?”
“那又怎么了?怎么了!”许兰鹤盘着柱子阴暗爬行,被几天折磨活活逼得见到他舅舅就犯PTSD,“谁规定人不能怕疼?我就是矫情,我就是要叫痛,疼死我了啊啊啊啊!”
他迎风洒泪,可怜巴巴地扭过头朝下看,“江师兄,你说我是不是很惨?”
江浮舟点了点头,妖帝独断专横还霸道,柔情是半点没有,若小混蛋是他养大估计得挨不知道多少顿毒打。
小混蛋受了委屈,正是该安抚的时候,哪能如此对待。
他张开手,“你先下来,我们换个循序渐进的法子,不必着急。”
许兰鹤对比了下柱子跟雪人的安全感,伸出一点试探的jio,“那你要保证我不被截胡。”
江浮舟耐心应答:“嗯,你下来。”
便宜外甥怎么如此矫情没用?妖帝面无表情地动了动手指,刚伸出一只脚的花鸟顿时四肢离柱被强塞进了他江师兄怀里去。
许兰鹤吓得手脚并用扒拉住雪人身体,瞪大眼睛向他舅舅控诉:“我还是不是你亲外甥?你这么对我仗着我亲娘在天上不会知道是吧?”
申屠磬眯了下眼,“嗯?”
支棱不到三秒的花鸟偃旗息鼓,小鹌鹑似的缩了下脖,不敢再造次。
“你要不是我外甥我管你死活?”妖帝嫌弃地撇过眼,“小剑修能忍你就忍不得?”
许兰鹤一下安静了,他抓住话里重点,抬头看向雪人,“我还纳闷你伤怎么好的那么快,原来也是这么个治法?”
江浮舟颔首,“嗯,是你舅舅相助。”
“……你脑子可能治坏了。”治疗比受伤还折磨,这是相助?
妖帝才不管他们俩咬什么耳朵,不容置喙道:“忍忍也就过去了,晚上你要敢不来我就宰了你这师兄。”
“?”许兰鹤满头卧槽,“你怎么拿江浮舟威胁我?你都出手帮他了这会儿要杀不是白费工夫?”
“我帮他不过是因为你,你的大哥也好,你的师兄也好,他们在我眼里价值几何都取决于你,懂吗?”
老实说花鸟很想怼他说不懂。
妖帝又开了口,“至于为何用他威胁你,显而易见,立竿见影。”
“。”许兰鹤哽了一下,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