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许兰鹤露出个笑脸,“哥,东西已经叫人拿出去了,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你。”
“回去,你也想挨打?”
“被打我正好跟你并排躺了。”
许松风被他混言混语气笑了,“胡说什么?出去,我用不着你陪。”
“别呀,我就占一小块地方,我睡觉老实,不会压到你的。”
许七那皮怕是从娘胎里带的,奇厚无比,死皮赖脸说什么都赶不走。
最后许少主还是没能把赖皮弟弟给送走,腾出一半床位给了小豆丁。
熄了灯以后房间里一片黑,许松风后背有伤不能仰躺只能侧躺或者趴伏。
闭上眼没多久就听那闹腾玩意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正要骂,火辣的背后就感受到了丝丝凉意。
原来是许兰鹤哼哧哼哧捏着把扇子给他扇风。
这总让人恨不得打一顿的小混蛋也有如此乖觉贴心的时候,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许家上下一边骂他一边又宠他的原因。
少年许松风在黑暗中睁着眼,“小七,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你。”
许兰鹤继续卖力地扇着风,高兴地回应:“我知道,大哥你对我最好了。”
许松风宠弟弟宠到大,宠得修真界人尽皆知要惹许兰鹤得先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他许松风。
那么小一个玉团子,一眨眼竟然就长到了那么大。
若是他没有在百年前得知自己与许兰鹤不是亲兄弟多好。
试问天下间有哪个哥哥会对当亲弟弟相处了那么多年的人图谋不轨?
扭曲的亲情夹杂了爱欲,早就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纯粹。
若他这份心思被外人知晓,旁人会如何看待小七?
这天底下那么多人,他偏偏爱上了最不该爱的那个。
—
玉清派比想象中的要大一点,许兰鹤御风路过广场,看见底下乌泱泱一群弟子在练剑,一个个朝气蓬勃,青涩得叫老油条无限感慨。
云浮子刚打发走了一群长老,见大徒弟的时候精神都不太好。
“师父。”许兰鹤没太认真地弯了下腰。
“你真的全忘了?”
“绝对真。”
云浮子嘀咕:“这德行还是一样,看不出来。”
许兰鹤:“……我是失忆不是失智,除了不记事其他的怎么会突然就变了?”
“坐吧,过来说话。”
花鸟本来也不是个客气的人,师父一发话他连推脱都没,立马就蹭过去坐下。
“本是喊你去三宗交流会带个队,结果你就失踪,你师弟查到垝垣,再有消息传回来你已经成了妖族的少主,你跟妖帝到底怎么回事?”
许兰鹤给自己倒了茶,姿态散漫,“说来话长。”
云浮子没好气地劈手夺过茶杯,“那就长话短说,我也不是没事干喊你来讲故事。”
花鸟幽幽道:“师父,平心静气,切勿暴躁啊。”
“我够心平气和了,要不然早因为你个臭小子早衰而亡。”
臭小子乖巧地把茶盏推过去,“喝杯茶,顺顺心。”
这混蛋徒弟让人头疼是真的让人头疼,装起乖来也是真的让人觉得受用。
“前面的我都忘了,我就从自己记得住的开始说起吧。”
“我一睁眼就已经失忆,还带着伤,雪人……咳,江师兄救的我,后面我们养伤养了两天,本来是想回来的,不过不巧就撞上了一个人,后面才知对方竟是已经死了六百年的前前任妖帝。”
“他本来是要杀我们的,因为我流了不少血让他察觉出了不对,他没杀我,还突然让我喊舅舅。”
“我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我舅舅说我娘是他唯一的亲妹妹,至于我爹,他是个散修,如今我爹娘都已经双双已经过世。”
云浮子颔首,“那许家主可知道?”
“我也不清楚他们知不知道内情,要等他们回来问上一问才明白。”
云浮子表情严肃,“我问你,你可是真的要认下妖族少主这个身份?”
许兰鹤无奈地往后瘫,“师父,由得我不认吗?我舅舅个性强势,说一不二。再说了,我半人半妖,你是要我摒弃一方跟另一方站在对立面?你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混血就是个两头不受待见的夹心饼干,他不是普通半妖,他舅舅是妖帝,他就算什么也不干光待在人族地盘上就得被阴谋论。
跟他舅舅断绝关系回到生长的人族?别闹,没人会信他不要这根金大腿不说,他舅舅就得扒他一层皮。
跟许家和玉清派划清界限回妖族在他舅舅庇护下安心当他的少主?玉清派不知道,许家人怕是会伤心于他的绝情。
两边都断不了,那就这么着吧,别想太多,会掉头发。
云浮子沉吟半晌,也知道大徒弟这身份棘手,他刚送走的那批人一大半都劝他为宗门考虑把许兰鹤除名,直接划清关系。
“师父也不必觉得为难,”许兰鹤忽然说:“您是一宗之首,自然应该多为整体利益而考虑,除名就除名,我没那么狼心狗肺,不会怀恨在心。”
云浮子怒瞪他一眼,不惊讶臭小子能猜到这些,“我是你师父,你还为我做起了决定?少插嘴。”
许兰鹤用手给他狂扇风,“师父您老人家消消气,一把年纪了别气出毛病。”
实际怎么都只能算中年阶段的云浮子:“……”
掌门一把将人丢了出去,“碍眼的玩意儿,少到我跟前晃我能再活一千年。”
被亲师父拒之门外的许兰鹤摸了摸鼻子,毫不尴尬地溜达着走了。
他问到了自己的住处,在外面就已经看见了里头那棵老桃树。
花鸟寻思着自己可能是个桃树爱好者,许家种,玉清派也种。
院门上横着块形状不太规则的纹路清晰的木头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天上人间”四个字。
品了品,花鸟不仅没觉得害臊,反以为荣,嘿,真不愧是我。
旁边院门悄然打开,阮望顶着那双狗眼披着无害的皮轻声唤:“师兄。”
许兰鹤挑了下眉,“哟,我当是谁,这不是叫你别传还当听不懂人话天天传音的阮师弟么,几天不见,你怎么还得了红眼病?”
阮望的手摁在门框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它给掰下来。
“师兄,我想你想的快要疯了。”一个“疯”字音量那么低,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让人听不见。
许兰鹤的表情一瞬就变成像是吞了苍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