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员·江修炼完进到许兰鹤的房间熟练叫起,“你已经睡了一下午,不能再睡。”
床上那只鸟已经有半个人那么大,浑身瘫着,脑袋枕在软枕上,睡姿十分人性化。
许兰鹤鸟鸟翻身,不听不听雪人念经。
“别吵,困。”
江浮舟薅过他沉甸甸的鸟脖子,眉头微蹙,“今日比往常更嗜睡,莫不是出了问题。”
许兰鹤的脖子在人手里却半点危机意识也无,软软地挂着状若死鸟。
他的眼皮就像滴了502胶水,上下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江浮舟在床沿坐下,把鸟脖和鸟头搬到自己腿上,“许兰鹤,放松,我探查一番。”
新晋睡神从喉咙里呼噜出一声气音,丝毫不抵触,已经放松到不能再放松。
这小混蛋的戒备心……
咽下些迟疑的话,江浮舟分出一缕灵力进入许兰鹤体内,仔仔细细地探查异常。
半盏茶过后,他收回手。
跟前面几天一样,没有哪里不对劲。
他翻出灵果,手臂托起鸟头,“今日光顾着睡,吃些果子补充灵力。”
许兰鹤已经足够大,灵果于他而言已经是小东西不需要再切开。
他闭着眼睛,啊一下张开鸟嘴,熟练等待投喂。
“懒惰至极。”
饲养员面无波澜地给出评价,投喂动作却没含糊,一手托着皇帝鸟,一手拿起一旁的果子一颗颗送到鸟主子嘴里。
吃完了一小堆灵果,睡神又倒回去搞睡觉大计。
饭来张口吃了睡睡了吃,咸鱼看了都羡慕得流泪。
夜里江浮舟又去看了一次。
才到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他神色一凛,推门快步而入。
床上的鸟两条翅膀半开,半边身子探出床外,脖子无力地往下垂,完全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
江浮舟把他捞回去,一入手烫得掌心都红了一片。
“许兰鹤,你怎么了?”
许兰鹤感觉自己在蒸锅里,语无伦次地形容自己的状态:“撑,难受,好热。”
雪人身上的气息微凉,他便不由自主往上贴,“江浮舟,热死我了,我要变成烤鸟了吗?”
他身上烫得快要烧起来,被他贴住的江浮舟这样的修为竟也觉得仿佛置身于烈火炙烤中。
江浮舟忽略手上灼痛,把他整个身躯都往自己身上揽。
“近日补进去的灵力现在才开始吸收,许兰鹤,忍住,你的血脉在觉醒。”
他抱住整只鸟躯,用自身灵力去缓解许兰鹤的难受。
可惜只是杯水车薪而已,许兰鹤体内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识海掀起无数焰浪。
又烧又胀,无异于上酷刑。
豌豆公主期间他分外娇气怕疼,后面逐渐长大又慢慢恢复正常。
是个人都会惧怕疼痛,只是有些人会忍,许兰鹤则是选择性叫喊,看人也看时机。
好比没相认之前他在他舅舅面前就忍着,相认后又无所顾忌该喊就喊,又好比前些天他在他师兄跟前也没少摆烂,只是现在他又紧闭着嘴努力不泄出声。
这种时候哭喊都没有意义,修士既要逐大道又怎么可能不受半点伤痛,这份疼是因为血脉觉醒,那就是他该受的。
何况他叫出来又怎样,平白让雪人担心罢了。
江浮舟不顾自己被灼伤的疼,加大灵力输送安抚许兰鹤,“我知道你能撑住,许兰鹤,我等你带我飞上九天。”
许兰鹤痛得抽搐,烧得金丹和元婴都在暴动,他强撑着张开眼皮看了江浮舟一眼,“那是……我可是猛禽。”
他许七威武雄壮,天下无双,干啥啥都行,冲就完了。
血脉最后的觉醒折磨了许兰鹤一整夜。
识海焦枯,经脉一会儿缩一会儿胀,血液仿佛岩浆在体内不断奔腾。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伐骨洗髓。
江浮舟陪着他,始终没有管自己身上的灼伤。
最后一轮折磨终于结束,灵脉被拓宽一倍,气海风平浪静,小元婴容光焕发。
天色将明,嘹亮啼鸣打破黎明的安静,红色巨隼冲天而起,在空中不断盘旋飞绕。
其羽赤红如焰,纯色无杂,羽翼舒展,嘴短而宽,与爪同色,灿灿如金,具彪悍锋利之感。
巨隼身形极大,飞在天上遮盖一方天日,身后尾羽华丽绚烂,仿若披霞带光。
那一团极致的红揭开天幕,灼灼夺目。
巨隼在空中盘旋多时,俯冲而下掀起一阵大风,捕猎一般的气势精悍骇人,却是用最不伤人的力道叼起地上人修甩落自己背上。
许兰鹤畅快大笑,“江浮舟,走,我带你翱翔九天飞个痛快!”
冷面雪人几乎被红羽所埋,江浮舟坐在丹缨鸟巨大的背部,伸手贴上许兰鹤后颈。
前所未有的情绪在心间汹涌澎湃,海啸山洪般不可阻挡。
早已崩裂的无情道心寸寸龟裂,咔一声沦落为万千碎片,风一扬,吹成一场雪做的烟花。
他不想要大道长生,此时此刻,唯一渴求只有许兰鹤。
只有许兰鹤。
却原来,无情的才是痴情种,琉璃雪人体内那颗无情心也是心。
一动念,前途尽弃,万劫不复。
可他依然还是……只想要一个许兰鹤。
江浮舟视体内暴乱的灵力于无物,目视前方,将许兰鹤跟宽广的天地都纳入眼里,轻声笑道:“恭喜。”
长翼一振,红色巨隼攀天而上,“走!”
许兰鹤的世界无限自由,他潇洒,他无拘,他的大道热闹喧嚣。
如今他把自己的视野分江浮舟一半,带他一起看这大好河山。
共赏,同行。
一起奔赴自由。
—
变了物种的许兰鹤载着他师兄飞了个爽,他一扫之前疲惫困倦,整只鸟都精神百倍。
等爽够了回到地面,他看着破了个大洞的屋顶低下头跟江浮舟面面相觑,“怎么办?要赔吗?”
这住处是他舅舅的,不知是租是买,现在他舅舅跟断生又不在,找谁就是个问题。
“等人回来再说。”江浮舟不大习惯要把自己的头仰得那么高说话,“在此之前,你是否该先变回人形?”
丹缨鸟本体实在太大了,房子都进不去。
许兰鹤如梦初醒,“这些天都习惯当鸟,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人,好像能控制了,我这就变回来。”
然后江浮舟眼睁睁看着这家伙大变活人。
向来平淡的江雪人撇开视线,不知该说什么,“你……”
许兰鹤低头一瞄,“!!!”
啊啊想换个世界生活。
储物袋不在身上,他就用灵力幻化出了一套衣服,“不是,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忘记了这茬,绝对不是故意的。”
光天化日之下一丝不挂遛着鸟,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传出去了他还做不做人?
越解释越羞耻,花鸟的眼睛逐渐失去高光。
许兰鹤闭上眼,表情麻木,“雪人师兄,能请你选择性失忆吗?”
江浮舟仍旧没有把目光转回来,轻轻颔首,“嗯。”
顾着自己尴尬的许兰鹤在努力调整心态,却并未发现另一人刻意避开的眼神多了些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