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公主许兰鹤逐渐不那么豌豆,而且他发现自己在长大。
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他倒好,一天一个鸟样。
开始是个胖乎乎的白团子,爪子都是软的,隔天起来就变样,超高效率实现一夜换毛。
妖帝出手大方,好东西一箩筐塞给外甥,又被许兰鹤一堆一堆分给他师兄。
许兰鹤现在是个鸟,妖丹没有,自己的金丹吸了灵气也没半点动静,小元婴都像睡着了似的。
可能是因为需要快速长大,他总是觉得困,一整天不是吃就是睡,经常上一阵还闹腾着,没多久就已经呼呼大睡。
江浮舟伤势已好,卷帝不愧是卷帝,除了照顾那只鸟剩下的时间都在修炼。
毛色已经变成淡粉的许兰鹤蹲在江浮舟肩头充当挂件,忍不住本能经常给自己梳理羽毛。
他把翅膀合回去,指使临时监护人去树荫底下待会儿,“我饿了,过去吃东西。”
江浮舟没有动,“自己飞。”
“你傻啊,我是顺便叫你一起休息。”许兰鹤用爪子拍了拍底下踩着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冰块还是雪人都不能在太阳底下久待,会化掉的,你看你都开始流汗了。”
修士对温度的变化比常人能适应,不那么怕冷也不会太怕热,一年四季正常气候都不太受影响,除非极端环境。
像霜凛君这种走无情道已经超越同批次化神天才迈入合体期的就更该不畏酷暑严寒。
江浮舟不是热的也不是晒的,这汗流的根本就不是因为天气和温度,两人都心知肚明。
凡事都一样,欲速则不达,修炼也是同一个理,何况跟心境相关的方面。
所以许兰鹤就是劝他雪人师兄该停就停,就像你走到峡谷路又被大石头堵住,你必须过去又无处绕行,那唯一办法是不是把石头搬走?
那些杂念就是堵路石块,不清除就一个劲往前莽都是无用功,自身又不是推土机。
“走吧走吧,晒死鸟了。”
再次被催促的江浮舟收起剑,带着肩头那只鸟迈步走向树荫。
只握剑的那双手在用匕首切灵果,如今许兰鹤体型长大了不少,其实已经能自己吃灵果嘴不会疼了,但江浮舟还是会给他提前切好。
那切果子的动作熟练得过分,一个切一个埋头啄,默契得不需要半句言语。
吃饱了的粉鸟又给自己梳理了一遍羽毛,他体型拉大拉高,也不再跟白团子时期一样胖得低头都寻不着自己的腿。
鸟喙和爪子的颜色也在逐渐变深,许兰鹤盯着自己的鸟爪看,“你说成年体会是什么样子?”
江浮舟说不知。
丹缨族他听都没听过,更未曾见过,又怎么凭空猜想其模样。
许兰鹤挠了下脸,按照申屠磬的说法,如今这全世界就只剩下一只纯种丹缨鸟和他这只半人混血,申屠磬又不给他看原形,也没个参考。
“算了,按我这个一天换一个样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长大,到时候如果我威风八面英俊逼人就给我画个像。”
许某人已经开始憧憬自己成为猛禽,他张开翅膀扇了扇,熟练画饼:“到时候我载着你飞,飞的高高的,绝对让你体验从未有过的视角。”
又来了,小混蛋的花言巧语。
江浮舟并不全信也不置可否,“你倒是对自己忽然变了个物种接受良好。”
“那不然呢?是人也好,变成半妖也罢,反正我还是我,两边都排斥混血,如果我自己都嫌弃自己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再说了,鸟也没什么不好啊,飞得高看得远,我就能看到和作为人的时候不同的风景。”
他一贯是这样的性子,只管往前看。
江浮舟记起了师父说过的话,有关于许兰鹤这个人。
那是他入门后的几年,他入道门不久就已经决心要走无情道,打小就一心扑在修炼上,除此以外心中再无其他。
他好似天生就与旁人带着一层屏障,他不会好奇界限外的世界,眼中只有一条通往飞升的路。
同年纪的师兄弟姐妹再乖再早熟的都还有点孩子心性,只有他像个另类。
没日没夜的修炼,人人都嫌枯燥乏味,偏他安之若素甚至乐在其中。
玉衡君经常被羡慕收了个好徒弟而骄傲的同时也偶尔会觉得忧愁——这孩子小小年纪就不像个人,大家都是血肉之躯,就他像个冰雪琉璃娃娃。
“浮舟,道途漫长,你还小,倒也用不着如此着急,你看看掌门那个大徒弟,学学他,该刻苦就刻苦,该放松玩闹就放松玩闹。”
小江浮舟绷着脸,“许兰鹤?”
“正是。你们平素少有交集,你竟然还知道他的名?”
“他总吵闹。”
玉衡君笑道:“别看他整日嘻嘻哈哈没个正形,这小子才是真的心性豁达,他的路一定走的长远。”
“师父觉得我不如他?”
“我可没这意思,为师不过是想叫你也看看外界,各人有各道,这世界如此多彩,你多看看总没有坏处。”
小雪人神色冷淡,“不必了,旁人的事与我无关,有关注他人的时间足够我多练一遍剑招。”
“……”玉衡君铩羽而归,站在角落嘀嘀咕咕:“去认识认识又不妨事,万一许七跟你合得来呢?”
当时江浮舟听见了,但他只作不知。
对于修道的解读,他和他师父有着极大的不同,玉衡君认为经历感悟比单纯的武力值重要,而江浮舟走的是无情道,他眼里的道途旁人根本不能理解。
他眼中的路只容得下一人穿行,他选择这条路起就已经接受了孑然一身,默认了孤独伴随终生。
江浮舟的路和许兰鹤的路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大道无情,大道逍遥,一个世界是冰天雪地荒原万里,一个世界是花团锦簇山河壮阔。
玉清派人人都知许兰鹤,江浮舟的世界唯自己一人,可只要往那道界限以外一看一听,总会看到许兰鹤的影子听到许兰鹤的名字。
他以前从不肯承认,每每见到许兰鹤,他就仿佛看见了一个无限自由的灵魂。
如若灵魂有颜色,那许兰鹤一定拥有这世间每一种色彩,而最亮的那抹是火一样的红。
“许兰鹤。”
有点打瞌睡的鸟睁了下眼睛,“嗯?”
“困了吗?”江浮舟伸出手,“过来,带你回去睡觉。”
最近总是困的厉害,许兰鹤已经迷糊了,慢吞吞地爬进他师兄怀里,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一样骨头都完全放松,眼睛一闭毫无防备睡死过去。
而江浮舟就怀抱着这只意义特殊的丹缨鸟,手指轻抚蓬松的羽毛,垂眼静默而长久地注视。
“许兰鹤,你真的会长心吗?”
你的大道里会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