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五月十八,沈奕兰与司徒皓大婚。
半座京城的达官显贵亲临司徒府邸,单是红封与贺礼,就收了大半庭院。
再加上沈奕兰的嫁妆,整座司徒府怕是都要堆个满当。
甚至当日的司徒府,还迎来了一位令众人都意想不到的贵客。
“长公主要来?”
柳池盈正在替沈奕兰描花钿,“我怎么不记得她平日爱凑这份热闹。”
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唇瓣不点而朱,甚是动人。
“我也正好奇,想来是阿皓军中有几位将领与皇后走得近,她便来露个面。”
朱笔蘸满胭脂,柳池盈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
这长公主亲临臣子婚宴,确实有些蹊跷。
与此同时,柳池盈才得知另外一个消息。
董晟花重金抬了先前一个外室入府,对外宣称她有了身孕。
只不过太舒宗小师祖的断子绝孙丹药可谓是药到根儿除,绝无后顾之忧。
于是柳池盈断定,这外室应当是董晟娶进门照料他那两个便宜孩子的。
偏生还选了与沈奕兰大婚同一天的日子。
只不过满京城无人在意。
这董府日渐式微,离了沈府后一蹶不振。
在得知董晟宠妾灭妻后,宣帝的雷霆震怒更是将董府轰成了一片焦土。
革了董晟的职务不说,甚至连董老将军平日里的朝廷供奉都少了八成。
仅剩的两成,只能勉强够整个董府剩下谋点营生。
如今这沈府风头正盛,柳池盈便提议,让司徒皓打马带新妇游街,好好去董府跟前显显眼。
司徒皓平日里虽糙,可婚期临近,不免还是仔细拾掇了一番。
放眼看去,也是位俊俏挺拔的俊美男子。
比那劳什子董晟强上千倍万倍不止。
花轿经过董府时,一阵风扬起窗边的纹金绣帘。
看到那张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时,董晟有些怔神。
沈奕兰何时变得这么美了?
不再似从前那般面黄肌瘦,整个人好似美玉一般,由内而外迸发出莹润的光泽。
翦水秋瞳缓缓扫过,十分摄人心魄。
他禁不住快走了两步,想再多看一眼。
忽的一柄漆黑的刀鞘伸到轿前,压住了那条轻飘飘的轿帘。
司徒皓久经沙场,身上弥散的杀气非董晟这般靠祖上荫庇而升官之人能比。
只一眼,就骇的董晟两股战战。
回到司徒府时,柳池盈轻摇着团扇,笑意盈盈。
瞧董晟那怂样,当真是叫人痛快。
今日府上的喜事,就连平日大门不出的唐妍贞都来凑了份热闹。
只不过她捏着帕子,怅然倚在门框边,怔怔地瞧着沈奕兰的绣鞋跨过马鞍与平称。
喜婆高声颂道:“新妇入门,夫妻长安——”
此时男眷与女眷中间还未分隔,唐妍贞蓦地回身,撞入了一双令她朝思暮想许久的眼眸。
她擎着团扇,慌忙移开视线。
殊不知这一切,尽数被端坐在席上的祝芳蔼收入目中。
她用绣帕掩着唇,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幕僚两句。
不多时,唐妍贞便被带到了她暂歇的小院。
祝芳蔼正单手撑在榻上,雪白笔直的腿懒懒搭在一位长相妖冶的幕僚腰腹间。
那幕僚仔细地捧着她瓷白的玉足,揉捏松筋。
唐妍贞微微蹙眉,行礼问安,“妾身见过长公主殿下。”
这祝芳蔼在京中名声不好听,如今得见,唐妍贞才知这传言不虚。
许是察觉到了唐妍贞异样的目光,祝芳蔼嗤笑一声。
“少用那样的目光打量本宫。”
“你已嫁作他人妇,却仍是忘不了蛊惑外男,如此淫贱,本宫可当真是望尘莫及。”
唐妍贞的指尖嵌入掌心,她故作镇静,“妾身不知长公主是何意。”
掌心沁出的殷红却暴露了她不安的情绪。
祝芳蔼人精似的,笑意更浓,“还要本宫明说?”
“你同那礼部侍郎家的幼子,可有苟且?”
唐妍贞的尾音颤的好似被秋风摧残的蒲草,“我与他并无任何瓜葛,还望公主殿下莫要空口污人清白。”
“清白?你们看彼此的眼神可不清白。”
祝芳蔼脸上的笑骤然扭曲起来,“方才我同他小坐,你猜怎么着,我竟在他身上发现了此物。”
一只带着精致绣纹的香囊落到唐妍贞眼前时,她的小脸骤然沉下几分。
这香囊即便是化成灰,她也是认得的。
临嫁入宸王府的前夜,她托玲珑给陆郎送去的。
甚至还十分大胆地在里头塞了自己的小像。
她深知陆郎为人,如今这香囊出现在祝芳蔼这里,怕是陆郎也一并落入了祝芳蔼手中。
“你想怎么样?”
祝芳蔼见她屈服,登时笑得花枝乱颤起来。
“本宫也并非是什么棒打鸳鸯的恶人,只是瞧着那柳庶妃有些不顺眼,想劳驾你帮我一把。”
“如今你同样身为宸王庶妃,她如此受宠,想来你对她也颇有怨怼吧?”
“本宫可以许诺你,只要事成,就将那陆澧安然无恙地送回陆府,如何?”
唐妍贞咬着唇,心中天人交战。
沉吟良久,才缓缓问她:“如何帮你?”
“三日后辰时,想法子将她约去沁烟阁。”
“倘若办不成……”祝芳蔼话锋一转,语气似蜜糖掺着砒霜,“你也过来便是。”
她俯身,挑起唐妍贞的下颌,“过来替你的情郎收尸。”
唐妍贞再回到席面上时,沈奕兰与司徒皓已然拜完了天地。
柳池盈见她面色苍白,忍不住关切问道:“可是肺疾又犯了?”
唐妍贞摇了摇头,捏着酒杯,猛地仰头灌了两盏烈酒。
辛辣如刀的佳酿刮着她的喉道与脾胃,悄然在那张娇俏的脸上攀上一抹红晕。
“柳庶妃,”她凑到柳池盈跟前,“我有事想求你。”
三言两语,便将祝芳蔼的计划和盘托出。
毕竟先前她已同柳池盈透露过心有所属之事,倒是叫今日的坦白流畅了许多。
“长公主竟如此歹毒?”
小鹿眸子扑闪,顷刻间,她思及那日在沁烟楼的种种经历。
里头那几位头牌,想来都是祝芳蔼养的面首。
那日楚公子陡然对她上了手,兴许就有人将此事捅到了祝芳蔼跟前。
只是后续她临产,加上又去往弘川。
倒是叫这位长公主的怨气憋闷了好久。
“你同我坦白,就不怕我不去,惹得陆澧遇害么?”柳池盈轻声问道。
“长公主手腕毒辣,我与她同流合污,不见得能落什么好。”
“反倒是如今宸王殿下在朝中颇有权势,求助你与他,总好过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