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示意柳池盈上前回话。
“柳庶妃在何处见过此物?”
如新月似的眉微蹙,柳池盈缓缓开口,“那日王爷带妾身去审巴城县令时,他曾提到过此物。”
“说是指使他们贪污赈灾银的幕后之人,手下用的便是这等凶器。”
肖峥为求自保,那日尽数交代了祝璟安的所做的一切罪行。
只是他人微言轻,又怕祝璟安手眼通天,最终要求隐去祝璟安的名字才肯签字画押。
如今这一切,倒是圆上了。
听完柳池盈的话,宣帝有些诧异。
这样一个祸根,竟然深扎于大岳庙堂。
上到皇子性命,下到赈灾银两,竟都敢染指!
“那他可有交代是何人所为?”
柳池盈摇头,“巴城县令对此缄口不提,似是十分忌惮此人。”
此刻的皇后,恨不能上去撕烂柳池盈的嘴。
刺杀一事兴许还能尽数推到祝鸿丞身上,可贪墨呢?
她不愿深想,也不敢深想。
即便贪墨的并非祝璟安本人,只是门客与他,终究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门客若是遭殃,祝璟安又岂能明哲保身?
宣帝一个头两个大,目光扫向其他老臣,“诸位爱卿对此可有头绪?”
座下老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当这个出头鸟。
毕竟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不是他们一个小小臣子就能理得清的。
最终还是郦修言上前,仔仔细细翻看了一遍刺客的尸首。
“这几个刺客的伤口有的平滑齐整,有的则是皮肉外翻,兴许是起了内讧,这才双方混战,同归于尽了。”
“内讧?”
宣帝一扬下巴,示意苏太医上前验尸。
片刻后,便证实了郦修言所言不虚。
“三殿下,”柳池盈眼角弯弯,“既然另一批刺客与你无关,倘若你如实相告,陛下或许还能轻点治你的罪。”
于是祝鸿丞开始在独自担责与供出祝璟安之间摇摆了。
这时,祝璟安强提着一股气,掀开毡帘走了出来。
身上还裹着一条沾着殷红的纱布。
一开口,便是质问柳池盈:“如此肃穆的场合,岂有你插嘴的份?”
闻言,艳丽若牡丹的小脸骤然枯萎了下来,“妾身只不过是想替太子殿下讨个公道罢了。”
“想来殿下还不知道,今日您这伤,可是三殿下的贴身侍卫砍的呢。”
祝鸿丞:?
好好好,搅浑水你是有一套的。
祝璟安脸色微变,顺着她的视线往地上看去。
阿济尸首出现的那一瞬,俊脸才是彻底冷了下去。
一样的兵刃,一样的夜行服。
难怪祝鸿丞一口应下与他合作,原来是想黑吃黑!
“祝鸿丞!”
祝璟安一把拎住他的衣襟,手臂青筋暴起,看得胡太医在一旁冷汗直冒。
太子殿下刚服用了避毒丹,毒性还未解,现如今再一动怒,怕是要催化毒性蔓延。
“阿济是你派来杀我的?!”
祝鸿丞脸被衣襟勒得涨红,磕磕绊绊道:“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祝翊知抿了口茶,“莫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当真是狼子野心!”祝璟安眼前有些发晕。
趁机从人手中挣脱,祝鸿丞感觉自己心肺管子好似被火燎一般,也生起气来:“阿济不是我派去的,咱中计了!”
一句话,祝璟安便被迫站了队。
宣帝脸色有些不好看,“太子,这是你跟祝鸿丞设的局?”
祝璟安没摸清当下局势,见皇后冲他摇了摇头,便缓缓开口,“陛下,臣对此毫不知情。”
“想来是祝鸿丞狼子野心,垂涎东宫之位良久,这才设计铲除臣与二哥。”
被这天降一口大锅砸得头晕目眩,祝鸿丞便也不再替他遮掩:“分明是你拉我入局的!”
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吱声。
眼看着宣帝的脸黑的同锅底一般,柳池盈适时补刀:“这么说,用这兵刃是太子殿下的人了?”
祝璟安不明所以,“什么兵刃?”
直至看到横在地上锯齿刃,他手脚有些发软,险些栽倒在地。
他的人怎么把这玩意儿带上了?!
“此物并非臣手下之物,还请陛下明查。”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把他同这兵刃摘干净了。
“既不是你的,也不是祝鸿丞的,难不成是老二的?!”宣帝怒喝。
祝鸿丞:“……”
好像还真是祝宴卿的。
他陡然生出一种诡异之感,宸王那两口子,好像都是千年狐狸成了精。
“既然你们都不愿承认,那朕便差人去查。”
“届时若查出来与你们二人有关,朕定要治你们个欺君之罪!”
昭贵妃连忙给气得哆嗦的宣帝顺气。
这臭男人还当自己是什么年轻儿郎吗,说动气就动气。
祝鸿丞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欺君之罪可大可小,保不齐就是个掉脑袋的!
祝璟安尚且能明哲保身,可他呢?!
他没有尊贵的储君身份,亦没有强势的母后。
宣帝的雷霆暴怒一旦落下,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祝鸿丞。
因而他能仰仗的,唯有宣帝的鼻息。
“父皇,儿臣说,儿臣都说!”
祝璟安脸色大变,慌忙去拉他。
没成想祝鸿丞发了狠劲,一把甩开祝璟安,又跪倒在宣帝脚边。
“太子嫉恨二哥许久,便想着趁此机会将他除之而后快。”
“那日他来同儿臣商议此事,儿臣也是一时昏了头,这才应下……”
刚哄好宣帝的昭贵妃摔了玉杯,面露怒容,“卿儿平日与你们无冤无仇,缘何如此歹毒!”
“谁让他次次压我们一头,我们这才想给他点教训……”
“刀刀至要害,便是三殿下口中的教训?”
看似在问祝鸿丞,柳池盈的眼却是望着祝璟安。
祝璟安只觉百口莫辩。
原定的计划确实如同柳池盈猜测的那般、
只是这后来的变故,竟将他与祝鸿丞尽数拖入了泥潭。
真是手段了得!
他嗫嚅着,缓缓开了口:“儿臣自知罪孽深重,还请父皇定罪。”
柳池盈目光似刀。
这位太子殿下见脱罪不成,便打出了仅剩的亲情底牌。
可惜,她并不会遂他的愿。
“太子殿下既然承认与三殿下设套害王爷,那不如再说说,这锯齿刃究竟出自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