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言,你可算是来了!”
众人沉默之时,元老将军蓦地大笑起来,十分亲昵地揽住了青年的肩膀,旋即介绍道:
“郦修言,是老夫的关门弟子,今日回京述职顺路来府上做客,没成想碰到这般腌臜事。”
柳池盈微微侧目,心如擂鼓,震得她耳膜生疼。
因的柳娉娉是话本子里的女主,所以对于柳池盈这个恶毒女配的笔墨并不多。
至于相关的助益,更是寥寥几笔便一带而过。
这位郦修言,却偏生就是其中之一。
郦修言于饥荒之年随流民入京,途中遭逢雪崩。
命垂一线之际,被恰逢经过的柳池盈所救,而后自甘入柳府为奴。
后来大岳边境战乱,广征兵马,郦修言便自请入大岳虎贲铁骑,自此便成为一名小小的兵卒。
原主对他本就没什么情谊,不过是拿他当棋子,倘若立功凯旋便能利用几分。
即便是死了,也不会为他多落一滴泪。
偏生郦修言就是个十分争气的,舍了命似的在沙场上拼战功,短短十年,便成了虎贲铁骑副统领。
再次相逢,郦修言仍是心甘情愿拜倒在了原主石榴裙下,成为了她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刀。
原主倒台时,郦修言带兵杀入禁宫,被火铳轰杀,死无全尸。
墨色官靴微动,郦修言转过身来,第一眼,便是望向柳池盈。
与祝宴卿的慵懒矜不同,郦修言生得剑眉星目,久浸沙场而天然形成的凛冽杀气令人心中生畏。
且这位主生性不爱笑,面上仿若写了五个大字——
离我三尺远。
宸王殿下心中的深潭中泛起圈圈涟漪,他修眉微蹙,有些不悦地打量着眼前来者不善的郦修言。
该说不说,他终于有了几分危机感。
柳池盈在后院中接触的男子屈指可数,唯独这位郦统领却是个变数。
“柳姑娘于郦某有救命之恩,郦某无以为报,只能……”
话至关键,却忽然噤了声。
郦修言一向紧绷的冷峻面容上倏忽绽出几分笑意,“只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上挑的桃花眸不禁眯起几分,祝宴卿起身,漫不经心地挡在自家小女子跟前。
两人身量相差无几,都是气场十足。
“赴汤蹈火无妨,至于别的……还请郦副统领断了不该有的念想吧。”
“副统领”二字被他刻意咬重,郦修言又恢复了往昔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知宸王殿下说的不该有的念想是何物?”
“觊觎他人之物,便是不该有的念想。”
薄唇翕动,郦修言道:“柳姑娘是人,并非物件。”
这话说得极为暧昧,并未直言否定自己对柳池盈有意。
莲翘兴奋得双颊泛红,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两位绝世极品。
竟然连雄竞修罗场的戏份都有,好看,爱看!
祝宴卿怒极反笑,“郦副统领倒也是巧舌如簧。”
被压在郦修言靴下的神谶使悠悠转醒,甫一扭动身子,便吃痛呜咽。
这兵痞子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
神谶使的哀嚎暂且终止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郦修言松了力道,让脚下之人以狗爬的姿势挪了出去。
“郦修言,你,你竟敢如此悖逆!我今日定会去御前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辛,”祝宴卿厉声打断眼前这只喋喋不休的嘴,“既然神谶使想入宫面圣,那就把他绑了送入宫中,由陛下定夺。”
定夺?定夺什么?
这下神谶使傻了眼,木楞地被冲上来的府兵五花大绑,“你们想干什么?”
“你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小皇孙动手,还想装傻?!”谢辛单手把他拎起,呵斥道。
神谶使缩了缩脖子,张口欲辩驳,可思来想去,却辨无可辨。
他领命要杀柳池盈腹中胎儿,见计策不成便准备破罐子破摔。
哪曾想半路杀出个虎贲铁骑的郦修言,还把他打了个半死不活!
难怪昨夜观星说他今日有血光之灾!
神谶使被绑走后,郑妙然感觉众人的视线集中于自己身上。
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声音轻得似蚊咛,“今日一事是妾失察了,没成想这神谶使是个不堪之人……”
“宸王殿下后院失火,在下无权过问,只是若是平白无故累及柳姑娘,那在下可就要好好问问。”
郦修言板着脸,一字一顿道:“宸王殿下是否太过纵容自己的侧妃了?”
印象中的柳池盈年岁虽小,却骄傲似朵耀眼牡丹,明媚动人。
虽如今出落得更叫人难以移开视线,可谨小慎微,让他心莫名揪痛起来。
倘若他能早回来一点……
或许她就能是他的妻了。
柳池盈眨眨眼,没想到这位天降神兵如此威猛,真真是扳倒为她扳倒郑妙然铺了条康庄大道。
“好你个柳池盈,”听出郦修言话中的针锋相对之意,郑妙然恼怒道,“竟然伙同外男来质问王爷!”
郦修言冷哼一声,“你就是郑远意的妹妹?”
没料到这位郦副统领竟然认识自家兄长,郑妙然以为他犯了怵,挺高了胸脯骄傲道:“没错。”
郦修言眸中划过一抹似有而无的寒意,旋即挑高了眉毛,“果真是一家人,都好生没教养。”
堂中不知是谁笑出了声,郑妙然脸涨得通红,自幼时起从未有人如此忤逆她。
先前来了个柳池盈,如今又来一个郦修言!
偏生这一尊尊的大佛,都是骂不得惹不起的主!
大戏收场,郦修言也不好多在宸王府逗留,临别之际掏出一枚令牌,想要递给莲翘。
目光却一直与柳池盈相缠,“柳姑娘若有用得着郦某的地方,尽管差人来寻。”
宸王殿下长臂一收,将小女子不堪一握的腰身收入怀中,顺势将令牌接了过去。
那是一枚墨玉质地的手令,令牌上方是一只怒目圆睁的虎首,活灵活现,煞气逼人。
“郦副统领真是好大手笔,统领令牌竟能如此拱手送人?”
还沉溺在柳池盈春池般的双瞳中,郦修言闻言,笑意敛去几分。
“在下送的,是在下最为珍重的礼物,不知宸王殿下可有同样的魄力?”
在他眼中,柳池盈只被许作宸王侍妾,这是对于贵女的莫大侮辱。
祝宴卿压根就没将人放在心上,左不过是当个漂亮玩物,稀罕两天就推开了。
不料狐狸精殿下唇角微勾,炫耀似的拨开鬓边半束的墨发,露出那只浓翠欲滴的翡翠耳扣。
“自然有,我已将自己送给姌姌,今生今世,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