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祝翊知还未入席,侯公公便张罗着上了些精致点心瓜果。
其中有一道琉璃樱桃煎酸甜可口,柳池盈连夹了几块,便见了底。
薛南栀眼尖瞧见,阴阳怪气道:“宫中规矩食不过三,姐姐这都夹了五六筷,可别这般眼皮子浅吧。”
不大不小的声音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柳娉娉故技重施,“妹妹教训的是,想来是柳姐姐跋扈惯了,在宸王府上没被树规矩呢。”
一句话点了两人。
不过手段之拙劣,当真是惊世骇俗。
柳池盈也不恼,搁下玉筷起身一礼,“陛下,妾身有了身孕后胃口不佳已有数日。”
“今日得幸尝到宫中这樱桃蜜煎,酸甜可口,着实不俗,这才贪嘴多吃了几口。”
她话说得漂亮,宣帝摆摆手,心情甚佳,“今日是家宴,何必苦守那些繁文缛节。”
“柳庶妃怀着身子还如此守礼,比有些人强多了。”
一句话又点了两人。
柳娉娉与薛南栀面色铁青,愤懑地夹了两口菜。
宣帝这话就差直接点她俩名了!
殿中沉默了许久,终是祝宴卿破天荒地挑了话头出来。
“臣瞧着太子今日气色不佳,可是政务繁忙所致?”
最害怕宿敌突然的关心。
祝璟安绷紧心弦,“没什么。”
昭贵妃却不如他的愿,“听说他们兄弟二人关系极好,前几日太子还去卿儿府上做客了呢。”
说着,掩唇笑得花枝乱颤。
三言两语就把祝璟安架在火上烤,就差一把孜然。
宣帝摸了摸鼻尖,显然有疑虑,“此事当真?”
他这两个一向儿子水火不容,要说祝璟安能纡尊降贵登临宸王府,绝对不会是做客那么简单。
“贵妃娘娘误会了,”柳池盈正色道,“太子殿下是去宸王府救人。”
“救人?”
皇后目光一凛,敏锐地察觉到风向有些不对。
拧着帕子,柳池盈将那日郑远意上门刁难,后被祝璟安英勇救走之事又重复一遍。
末了还不忘赞扬一句:“太子惜才,知道郑承宣使有难,亲自登府营救,实属大义。”
话是褒奖,语气却模糊难辨。
祝宴卿妇唱夫随,“那日承宣使仰仗太子撑腰,在王府风光无限,如此想来,太子与他倒是能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什么君臣佳话?!
祝璟安闻言大惊失色,踉跄着起身解释道:“陛下,臣与郑承宣使虽有私交,却并无结党之嫌,只不过是,是……”
他有些接不上话了。
“惺惺相惜?”柳池盈戳他脊梁骨。
祝宴卿不赞同,“应是一见如故。”
两人默契地似是在戏台子上唱双簧一般。
莲翘揉了揉眼,她怎么瞧见眼前这两口子都长出狐狸耳朵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宣帝面色沉如水,沉吟半晌问道:“太子同郑远意很熟?”
熟到不惜硬闯宸王府也要保下他。
祝璟安不知外头的风言风语已经能将他剥皮抽筋,“臣只是思及承宣使的功绩,怕他遭遇不测,这才去冲撞了二哥。”
说着,他回过身来冲祝宴卿深深一礼,“给二哥赔不是了。”
祝宴卿懒得与他过多周旋,只点了点头。
反正祝璟安仗着东宫尊位为所欲为已是常态,至于究竟得不得到原谅,于他而言,也无关痛痒。
殿中气氛又骤降如冰窟。
高台上的昭贵妃拈了粒剥皮葡萄塞入宣帝口中,又问及柳池盈腹中孩儿。
“本宫瞧着柳庶妃的肚子不小,是进补太过了吗?”
祝宴卿心好似被揉搓了一把,猛地悬了起来。
孩子进补太大,最易母子俱损。
“妾身多谢娘娘关怀。”柳池盈正欲行礼,却被昭贵妃的眼神压回了席位上。
“只不过腹中双胎,肚子大些也是常事。”
祝宴卿手骤然一抖,剔骨鱼肉翻落。
所幸谢辛眼疾手快,一股脑尽数被他捞回了玉碟之中。
柳池盈口中嚼着祝宴卿替她挑好的细嫩鱼肉,狡黠地盯着眼前惊诧的俊脸。
这狐狸精昨夜把她折腾到丑时,发了狠似的。
口中唤她军师,实际上的动作哪有一点敬她为军师的样子。
而且这小狐狸难得露了獠牙,抱着她就一顿猛啃。
如今她臀尖上还有他好几个牙印!
“你……”
祝宴卿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反倒是昭贵妃率先反应过来,欣喜道:“柳庶妃怀的是双生子?!”
大岳的双生子乃是天赐祥瑞,历来为祝氏皇族诞下双胎的妇人,多数是风光无限。
她的卿儿真是好福气!
宣帝也甚是欣喜,一下多了两个宝贝乖孙!
瑶台殿中可谓是几人欣喜几人愁。
柳娉娉清秀的小脸涨成酱色,她接受不了她这姐姐有这样好的命。
怀了小皇孙就算了,还是被奉为祥瑞的双胎!
要是真生下来,岂不是要被扶上宸王正妃之位了?!
“好好好,真是好极了!”
宣帝一摆手,“朕记得库房中有一只水晶透雕瓜蝶佩,取来赏给柳庶妃!”
侯公公立马去办。
这只瓜蝶佩有半个掌心大,剔透如冰,上头刻着瓜纹与蝶纹,极为精致。
皇后皮笑肉不笑,“这是太后当年陪嫁之物,陛下这样赏赐给一个庶妃,恐是不妥。”
昭贵妃眨眨眼,“皇后多虑了,太后金口玉言,说将此物赠与诞下长皇孙的皇子妃嫔。”
“莫不是太子的庶妃也有了,想要来整个先后?”
她做作地用团扇掩面,故作惊讶,“只是这还未成婚就有了身孕,是不是也有些不妥?”
眼看流水般的席面已然上桌,宣帝摸了摸下巴,止住两人之间的刀光剑影。
“怎么不见知儿?”
祝鸿丞冷笑,“四弟生性娇贵,怕是又要缺席了。”
他不动声色地往朝薛南栀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要是那个瘸子来了,就给我斟酒。”
薛南栀也深谙这些男人的心思,衣袖掩唇,笑得谄媚,“好。”
要是看到往日的新妇与别的男子浓情蜜意,照祝翊知那敏感又自卑的性子,怕是要气得心肝脾肺都炸开。
倘若再被安上个殿前失仪的罪名,那可就是活该了。
祝鸿丞的神色由阴转晴,怡然自得地抿了一口薄酒,就听外头宣道:
“四殿下到——”
面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愈发浓重,他怡然自得地依靠在椅背上,忍不住哼起了曲儿。
他倒要看看这祝翊知能忍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