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绿绮并未能如愿跌入祝宴卿怀抱。
只见那光风霁月的宸王殿下捧着茶,脚步一动,轻飘飘地从圈椅上转到了旁侧的桃枝下。
绿绮跌入圈椅中堆放的软枕中时,一张小脸褪去血色白了又白。
“王爷……”
她极力模仿着柳池盈的语气与神态,可愈学,却愈发让人生出一种东施效颦的滑稽感。
郑妙然强打起笑意,替绿绮找补道:“妾身院中石板路磨得光滑了些,想来这舞姬妹妹一时失礼,还请王爷莫怪。”
说着,还用眼刀狠狠剜了绿绮两下。
绿绮直起身子,满含歉意地望向祝宴卿,“是小女子的不是,王爷恕罪。”
“舞还没跳完呢,”郑妙然朝绿绮使了个眼色,“莫要扰了诸位的兴致。”
“郑姐姐,”一位小鸟依人的女子款款起身,声音细软,“姐姐平日最不爱张罗这些,今日处心积虑,莫不是想给我们再添一位新姐妹?”
庭兰微微俯身,给柳池盈介绍道:“这位是攸州通判家的嫡幼女,唐妍贞,身体不好,常年不爱出来走动。”
“是庶妃?”
庭兰点头,“虽是庶妃,可在王爷跟前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
那边的郑妙然被戳破了心思,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我不过是想给诸位妹妹解个闷罢了,何故说得这么难听?”
唐妍贞的视线落在末尾的柳池盈身上,“府中谁人不知王爷如今最是宠爱柳侍妾,你搞这一出,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噗嗤——”
正在喝茶的邵仪一个没绷住,忽的笑出了声。
这个傻子,还以为柳池盈得宠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呢。
不知从哪儿弄来这么个空有一副皮囊的舞姬就妄想分柳池盈的宠,真是又坏又蠢。
郑妙然被唐妍贞三言两语说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眼看着她难敌众口,一位侍妾立即跳出来帮腔。
“侧妃姐姐忧虑殿下皇嗣,想替王府开枝散叶,此乃大度心肠,何必说的如此难听。”
“这是辛婉儿,歌伎出身,同原先的楚春寒一起进的府。”
柳池盈点头,庭兰不愧是梁嬷嬷亲自指来的,对这府中上下果真是了如指掌。
“大度心肠?”唐妍贞嗤笑一声,“莫要拿这金贵脸面去粉饰郑侧妃那腌臜心肠了。”
“倘若她真有这大度心肠,就不会变着法磋磨柳侍妾了。”
唐妍贞虽缠绵病榻,可外头的事倒也听说了不少,尤其是郑妙然害柳池盈折梅晕倒一事。
她说话毫不客气,郑妙然银牙几欲咬碎,却又不好当着祝宴卿的面发作。
“姐妹们莫要再争了,”话语间,她尾音有些发颤,“绿绮的舞还没跳完呢。”
“都跳王爷怀里去了,还有咱几个什么事呢?”唐妍贞呛她。
比起旁人的口蜜腹剑,柳池盈倒更喜欢这唐妍贞的直爽泼辣,“那奴婢还是先行告退,留王爷与绿绮妹妹一同赏花吧。”
郑妙然:“……”
又让这小绿茶逮着机会发作了。
一直品茶的祝宴卿忽然开口:“柳侍妾可会跳舞?”
柳池盈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她自然不会。
像是瞧出了她的窘迫,郑妙然笑得愈发张扬起来,“听闻柳侍妾爱读书,想来这些曲儿啊舞啊的都是不会的。”
“王爷若是不尽兴,就让绿绮再给您换个舞如何?”
不想祝宴卿却摆摆手,略一抬下巴,“让绿绮教教柳侍妾吧。”
柳池盈:?
即便心中是千个万个不在意,柳池盈仍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随着绿绮扭起了腰身。
不一样的是,她心头盘算着是否该给祝宴卿药中加两味药,来个头痛腰痛。
衣袖轻扬,柳池盈的小手如水般在祝宴卿肩头游走。
“不是不会跳舞吗?”祝宴卿低笑道。
这小女子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
郑妙然气得白眼都要翻上天去,这叫什么舞,这不纯纯狐媚子发浪吗?
要是给她搬来一张榻,她能当场把祝宴卿掳上去!
气恼归气恼,如今祝宴卿正在兴头上,她又不好扫兴。
一场舞下来,郑妙然掌心被掐的血肉模糊。
回到屋里时,绿绮又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板子。
“同样都是勾人,你怎么就不入不了王爷的眼?!”
绿绮被打的泪眼婆娑,死死咬着唇瓣,不敢出声。
一旦她哭出声,等着她的便是更为暴戾的惩罚。
“姑娘仔细着身子,”陶嬷嬷接过她手中的板子,“犯得上跟这些下贱坯子置气。”
陶嬷嬷自幼照看她长大,说是半个娘都不为过。
如今被人这么一哄,郑妙然再也按耐不住,扑在陶嬷嬷怀中哭了起来。
“为什么王爷这么喜欢那个狐媚子,我究竟哪里不如她了?”
微不可察地轻叹口气,陶嬷嬷抚着郑妙然脊背安慰道:“姑娘哪里都好,就是太不主动了些。”
“主动?”郑妙然不解。
“您想想先前的唐妍贞,王爷愿意与她说话,是因为她日日去缠着他,而柳池盈,则是趁王爷中了秘药爬的床。”
陶嬷嬷思索片刻,又道:“倘若让姑娘你去,你定是抹不开面子的。”
“我……”
郑妙然有些迟疑。
是了,她确实是抹不开面子。
她怕祝宴卿厌恶的目光,更怕碰壁后旁人对她的非议。
“姑娘要是想得宠,还是要松松脸面,去王爷跟前走动走动的。”
“我入府两年,起初他还对我有些笑脸,可时间久了,他定是厌烦了我。”
郑妙然低低哭了起来,“我倾慕他许久,却不想,不想嫁入宸王府两年竟还是完璧之身!”
即便是外头关于祝宴卿绝嗣的风言风语漫天,郑妙然还是心甘情愿地嫁了。
她自诩体贴大度,打理阖府上下,赚了不少好人缘。
祝宴卿不能人事又如何,他那副好皮囊贡在眼前,也能叫她心魂荡漾。
可这一切,在宫宴那晚都变了。
祝宴卿宠幸了柳池盈,甚至事后她还托人入宫去打听,都说两人缠绵悱恻,将近一个半时辰才没了动静。
加之柳池盈入府当晚,祝宴卿又要了两次水。
桩桩件件,都说明祝宴卿并非不能人事,只是对她无感罢了。
一颗泪珠自眼角滑落,郑妙然学着柳池盈的模样放软了声音。
“好嬷嬷,您提点提点我,该如何抓住王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