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替祝翊知施完针后,柳池盈特意绕路去了应苍院。
“这是奴婢给王爷绣的香囊,王爷瞧瞧。”
祝宴卿将狼毫笔搁下,单手捏着香囊抬眸打量。
这是一只绣了麒麟纹样的香囊,同先前药枕上的几乎无二。
“怎的想起给我绣香囊了?”
祝宴卿修眉一挑,眼角带着几分笑意,“莫非是看上我了?”
柳池盈顿觉胸口堵了鸡毛,她走上前去,自然而然地开始替祝宴卿磨起墨来。
一边磨,一边带了几分嗔怪,“王爷乃是当世逸群之才,玉质金相,雅量非常,奴婢自然是……”
“咳,”祝宴卿有些不自在地打断她没头没尾的夸赞,“有事直说便是。”
柳池盈眉眼弯弯,“王爷真是料事如神,奴婢确实有一事相求。”
“王府的药材虽多,却有一部分仍是缺失。”
“王爷能否允许奴婢出入王府,也好随时出去置办些药材或其他物什。”
按照府上的规矩,只有侧妃及以上的女眷才能自由出入皇子府,像她这样的侍妾,是断然不行的。
近几日她觉得银针愈用愈不顺手,便萌生出自己外出寻银料磨针的念头。
祝宴卿摆摆手,“小事,我会同梁嬷嬷讲的。”
于是第二日,柳池盈便带着帷帽准备出府,没成想半路上又碰到颐指气使的郑妙然。
“好你个柳池盈,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私自出府?”
郑妙然扬高了声音,恨不能全府都听见,“今日我就要按照府上规矩,好好治你的罪!”
“来人,把柳侍妾跟我按住,让她跪在此地好好思过!”
天寒地冻,又是刚落了雪的时候,莲翘心里的火“噌”的一声冒了出来,语气自然算不得好。
“郑侧妃,您最好去打听打听,我家主子出府可是得了王爷的允的。”
“即便是没允,郑侧妃不问缘由便叫我家主子去跪着雪后的石子路,怕是要落个刻薄的名声。”
郑侧妃气急败坏,一巴掌甩在莲翘脸上,白皙的面皮登时肿的老高,“主子说话,轮得着你这个做奴婢插嘴?”
陶嬷嬷也在一旁帮腔,“这丫头粗鄙,不如侧妃您重新替柳侍妾选个机灵些的,如何?”
三句话不到,就想架空她?
将莲翘拉到身后,柳池盈不紧不慢道:“奴婢觉得莲翘倒是十分机灵,就不必劳郑侧妃费心了。”
见郑侧妃没反应,陶嬷嬷有些急切,“柳侍妾如今也算是王爷跟前的红人,要真因为一个丫鬟冲撞了王爷,那就……”
“啪——”
话还未说完,一只清晰的巴掌印就落在了陶嬷嬷满是褶子的脸上。
柳池盈揉着腕子,学着方才郑妙然的语气,“我同你家主子说话,有你这个做奴才插嘴的份?”
她语气不疾不徐,却难掩其中威仪。
“你,你……”郑妙然指着柳池盈,气得浑身直哆嗦。
她自幼被父母当眼珠子一般疼,哪受过这般委屈。
“奴婢怎么了?”柳池盈笑得无辜,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即便是对着郑妙然,都是满含浓情蜜意。
只是眼底一闪而过的寒气,暴露了她心底的不耐。
“我跟你拼了!”
郑妙然发了疯似的扑上前去,陶嬷嬷见状奋力去拦,一时间,四人便撕扯在一处。
虽然双方都是二人参战,可陶嬷嬷膀大腰圆,柳池盈主仆自然有些难以招架。
眼看着自己渐渐落了势,柳池盈找准时机,一头往路旁的梅树上栽了过去。
这一撞,把其余三人都看愣了。
莲翘最先反应过来,哭喊着扑上前去,却见柳池盈紧握着一块卵石,往自己额边奋力一拍。
莲翘:“……”
起猛了,看见自家主子自己砸自己了。
柳池盈与郑妙然被带至梧桐苑时,祝宴卿与祝翊知都在。
看着柳池盈红肿泛红的额头,祝宴卿登时感觉全身气血倒流。
这国公府出来的娇娇女,怎的日日叫人欺凌?
祝翊知的神情也有些不好看,这几日相处下来,柳池盈尽心尽力地照顾他的腿不说,就连平日里的汤药,都是亲自熬了送来。
心底的天平悄悄倾斜了几分,于是祝翊知率先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回四殿下,柳侍妾私携丫鬟出府被妾抓了个正着,谁料她竟不知悔改,出言不逊,还,还打伤了妾的嬷嬷。”
郑妙然避重就轻,拣了柳池盈的几桩恶劣行径出来说。
反正柳池盈私自出府一旦坐实,她的教训便顺理成章。
“你竟会打人?”祝翊知有些惊讶。
祝宴卿放下手中公文,视线落在柳池盈额边的伤口上,“是这样吗?”
一颗晶莹的泪珠随着祝宴卿的话音一同落下,柳池盈以锦帕掩面,一副欲说还休的哀戚模样。
“奴婢得了王爷恩准出府,没成想侧妃上来便要治奴婢的罪,还打了奴婢的丫鬟。”
“奴婢一时心急,就推搡了陶嬷嬷一把,结果侧妃便同陶嬷嬷一同打奴婢。”
“奴婢,奴婢实在是不敢再还手……”
郑妙然火大道:“你胡说八道,我们可没少挨你的打!”
这小狐媚子贯是会颠倒黑白,她确实是动了手,可这小狐媚子也掐了她!
还专挑腰腹这些私密位置,手劲之大,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祝翊知看看莲翘肿的老高的脸,又看看陶嬷嬷黢黑平整的脸,冷冷道:“黑白对错,容不得你在这里搅和,我们自是会看。”
陶嬷嬷内心暗暗落泪,长得黑也不是她的错啊!
祝宴卿长腿一跨,自书桌后走出,居高临下望着两人,“侧妃既然说柳侍妾打了你,证据何在?”
证据?
郑妙然两眼一黑,望向祝翊知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迟疑。
莫非要让她当着四殿下的面脱衣裳?
不对!
郑妙然心念飞转,这一定是柳池盈的诡计,必然是料定她不敢当面对质,这才暗下黑手。
真是歹毒!
“王爷,妾身上就是证据!”
说着,郑妙然便抬手去解腰间的衣带,吓得祝翊知沉脸喝道:“去别处脱!”
他年岁虽不大,却深知男女有别。
郑妙然有些尴尬,在梁嬷嬷的引领下去了里间。
没一会,衣衫摩挲的声响便遥遥传来。
梁嬷嬷看着光溜溜的郑妙然,神情有些微妙。
“郑侧妃,老奴定会如实告知您的情况的。”
郑妙然勾着的唇角还未放下,就听梁嬷嬷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回禀王爷,郑侧妃身上并无任何痕迹,甚至连半块擦伤都不见得。”
笑容僵在脸上,郑妙然这下是彻底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