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的话甫一出口,岑遥栖就后悔了。
手中的东西极软,还尚有余温,甚至带着食物特有的芬芳,怎么看也不像是他嘴里的暗器。
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的谢凌衣斜看他一眼,声音冷淡:“爱吃不吃。”
岑遥栖把油纸打开,低头一看,手中的糕点宛如白玉般晶莹剔透,其间还点缀着几颗红枣,物如其名,当真如同雪地里的红梅一般漂亮。
他只消一眼,便能确定这会是自己爱吃的糕点,低头咬了一口,入口绵软,回味甘甜,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吃!
“味道不错。”岑遥栖问他,“你要尝尝吗?”
谢凌衣几乎下意识的避开,他一向不喜欢吃甜食,而且他一直不明白岑遥栖为何总是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食物。
“日子过的太苦,总要拿点甜头抵抵。”岑遥栖淡然一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谢凌衣没接茬,但他在心里不解,岑遥栖在紫竹峰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即使是在苦修的宗门里,他也依旧过着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安逸生活,下了山亦是到处游历玩乐。这人既不多加修炼,也不理宗门事务,到底算得上哪门的日子太苦?
岑遥栖不动声色地将谢凌衣的神色收入眼中,他心如明镜,知道这人心之所想,但他并没有想要和他探讨自己的日子到底过得苦不苦的欲望。
人不必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他人,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岑遥栖都已经漫不经心地将两块梅花糕吃完,慢条斯理拿出手帕把手指间并不存在的糕屑擦拭干净。那边关于到底要不要搜魂的争论还是没有结果,几个人正争得面红耳赤,谁也没法子说服对方。
“他们搜谁的魂?”谢凌衣随口一问。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岑遥栖刚吃完对方给他的梅花糕,当然有问必答:“自然宋家新妇。”
这桩惨案幸存下来的就唯有一位新娘子,那晚宋府究竟发生过什么,只有她知道。
只可惜此人神智受损,无论他们怎么回问话,她都痴痴一笑,答不出个所以然,正巧这时候有人顺势提出搜魂的法子来。
搜魂乃是宗门一种探查记忆的法术,即进入对方的神识,催动灵力追踪当时的记忆,但众所周知,神识是格外脆弱且重要的存在,不可轻易叫外人进入。
更何况,搜魂对施法之人要求十分高,不然施法途中若是出了意外,轻则神智受损,重则殃及性命,而宋家新妇本身就有这一方面的问题,这要真是一着不慎,恐性命堪忧。
岑遥栖的目光越过重重叠叠的肩膀,准确无误的地落在那个阴郁少年身上。不愧是古早虐文里的疯批男主,这么损的法子是当真敢提!
这里能真正做到平安无事搜魂的人,唯有他和闻烟,可他两人,一个是这场考核的考官,一个则是浑水摸鱼的陪考生,谁也不可能帮这个忙。
那一群人争得赤红白脸,但这事的始作俑者却隔岸观火,站在旁边袖手旁观。
在眼看他们即将大打出手的时候,闻烟终于没办法冷眼旁观。
“住手,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清冷的美人一声冷喝,结印的素手晃成一道残影,想也不想的直接下了禁言令。
被使了禁言令的弟子艰难的动动嘴,在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发出半点声音之后终于老实了,焉头巴脑地站在闻烟面前,认命般等待挨训。
然而闻烟还没开口,就见挑起整件事的始作俑者看似无辜的耸耸肩膀:“我不过提一嘴罢了,各位师兄何故不听重台讲完啊?”
“其实这搜魂乃是下下之策,现下我已查明,宋家大少这事定是妖孽作祟,且还不止一桩,还专挑成亲的日子下手。”
少年说完,冲着众人粲然一笑,容颜出色,一笑生花。
“师尊你说,我讲的对与不对?”少年说完之后,又重新走到闻烟的身侧,笑容渐浓,宛如一个求表扬的小孩。
闻烟自上而下的睨他一眼,仍然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冷漠:“注意言辞。”
“夏侯重台,只有你拿到考核魁首才有资格做我的徒弟。”
夏侯重台被她这么对待也不恼,连脸上笑容的弧度都未曾变动。漆黑的瞳仁迸发出志在必得的光芒:“那是迟早的事。”
岑遥栖在人群中抱着双臂旁观,男主做的这招虽然稍显幼稚,但胜在着实有用,估计参与争论的那几人这次的考核成绩已经提前扣分。
夏侯重台使这一手也事出有因,在原著中,宗门内排挤他的同门数不胜数,他又是睚眦必报的性格,报仇是迟早的事,阴他们这一手估计还只是开胃菜。
“既然这妖孽专挑成亲的日子下手,不如我们将计就计?”有人站出来提议道。
“师姐,怎么一个将就就计法?”
“既然各位同门诚心发问,那我只好腆脸献丑。我认为若那背后的妖物当真会攻击新婚夫妻,那我们干脆直接弄个假成亲,到时候好瓮中捉鳖。”那人走到人前,言辞恳切。
人群之中不乏有人连声附和,对于目前明显处于被动的情势,诱敌深入这招虽险,却委实管用。
很快这事正式定下,只是轮到谁和谁假扮夫妻这又没个章程。
之前众人还没见识到幕后这东西的可怕之处,可眼下却不同了,宋府的惨案还只是其中的缩影,前方尚且不知有多少危险正等着他们呢!况且这怪物一来就主要攻击新郎,而新娘也正有宋家新妇这个前车之鉴。
畏惧未知风险乃人之常情,众人都左右推辞,屋内顿时鸦雀无声,久久没人上前主动请缨。
谢凌衣看着互相推诿的同门,逐渐失去耐心,长腿一迈,预备走出人群,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就被身后的人无情制止。
岑遥栖顿时无法淡定,瘦长分明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崩起青涩脉络,他用手死死扣着谢凌衣的肩膀。
他觉得这趟当真没有白来,走这么硬的剧情摆明是为了增加男女主的感情,要合理化他们拜堂的情节,谢凌衣这个配角上前凑什么热闹?也不怕被剧情杀。
“怎么?被杀了一次还不够,还对闻烟余情未了?”
岑遥栖第一次对着谢凌衣急言令色,情急之下口不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