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任务?”王凤起问道。
“快派个精明强干的人来,把我的命令送过河去,交给城里的郑团长。”说着,将纸铺在膝盖上草写手令,交与王凤起。
“这命令很重要,我亲自去吧!”王凤起叫了侦察营里的一名华侨向导,整整武器正要去,戴师长又轻轻叫住他,嘱咐道:
“你去我更放心,你就留在城里,协助郑团长组织突围。告诉他必须连夜行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放心吧,师座。”
此时,同古城内仍在战斗,日军不断向城东阵地发动猛攻,企图拿下东城,一举歼灭第二〇〇师,郑庭笈指挥着三个团死战不退,但始终对锡唐河东岸的师部安危担心。恰在此时,王凤起赶到,将戴师长的手令送到郑团长手里。郑顾不上跟王凤起寒暄,急忙展看:密:连道步兵指挥官郑庭笈:
兹奉司令长官部电谕,谓我师已胜利完成同古阻截任务,着我师迅速由锡唐河东岸撤出,沿河向叶达西方集中。已遣新二十二师叶达西策应,望善自部署各部连夜脱离战场。余当亲率师直属部队于东岸掩护。切!切!机不可失,时不我待。
此令
戴安澜
民国31年3月29日
郑庭笈读罢师长手令,忙将骑兵团长林承启、工兵团长李树正、第599团团长柳树人、第600团团长刘少华请来,向他们宣读了师长手令,并由王凤起转达了师长的口头叮嘱。大家都不禁地松了一口气,唯独柳树人心犹不甘:
“好好的,咱们在同古坚守了这么多天,死了这么多弟兄,新二十二师既然磨蹭到现在到了叶达西,干嘛不运动上来协我歼敌呀!他怕受阻,我可以率部接应嘛!胆小鬼。”
“同古日军已有3个师团之多,新二十二师若冒然冲进同古,会与我们一起被鬼子吃掉,若早些时候还行,现在双方兵力悬殊太大。”王凤起曾缴获了日军重要文件,对敌情况比在场的了解得多。
郑庭笈瞪了柳树人一眼,说:“上司运筹帷幄,既令突围,必有道理,咱们还是抓紧商量一下如何突围吧。”
刘少华若有所思地望了望王凤起,说:“王营长刚从敌后回来,敌情掌握得多些,先说说你的意见吧。”
“还是诸位团长先说吧……”王凤起刚要推辞,被郑庭笈眼睛一瞪打断了!“都啥时候了,还拉客套!叫你说你就说,说完大家再补充。”
“好,那我就抛砖引玉了。”王凤起见大家并非虚情假意,便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从敌人指挥部缴获的小型地图,铺在地上。
“包围同古的主要兵力是日军第五十五、五十六师团,还有第十八师团的一个混成旅及一个搜索联队,敌十八师团大部被新二十二师吸引到叶达西以南的南阳东站,距此约100多里。敌人布置在同古的重兵主要在铁路以西,锡唐河以东只有一个搜索联队,也就是偷袭师部的那支鬼子队伍,现已被我师直属部牢牢牵制在锡唐河东岸。从兵力分布上看,锡唐河以东较为薄弱,这也正好是师座指示我们的突围方向。为配合我师突围,新二十二师肯定会彻夜强攻南阳东站,以吸引鬼子注意力,分散鬼子兵力,如果我们在突围以前,各团全力来一次凶猛的反击,加上突袭,就势必造成鬼子的错觉,认为新二十二师与我师会有战略夹击企图,就会本能地收缩兵力固守现有的阵地,以防止我军对其夹击,形成会师。这样,我们则可借夜色的掩护,乘隙脱离战场,撤向锡唐河东岸与师部会合后再向叶达西转进……”
“你的意思是先声夺人,然后再乘机脱离!”郑庭笈已明了王凤起的想法,认为此计甚妙。
“正是。不过我军已与敌血战12昼夜,不知还有没有能力进行反击?”王凤起沉吟一下道,“因为反击必须凶猛、逼真,否则不足以造成敌人的错觉。”
“不成问题!”骑兵团长林承启道,“命令说‘归师莫遏’,告诉弟兄们,我军已完成阻击任务,向叶达西突围归建,我敢保证,弟兄们决不会含糊!”
柳、刘等团长也肯定地点点头。
郑庭笈大喜,一锤定音:“就这么办!”
当即发令部署:先将伤员送过锡唐河,率师部卫生队转移民方医治。然后各阵地统一发动一次猛烈的佯攻,之后留下少数阻击部队在阵地与鬼子周旋,大部队则立即开始撤退。撤退顺序为:第599团从锡唐河大桥上通过,余部涉水过河。意在争取时间,快速退出战场,避免桥上拥挤混乱,发生意外。
部署方案通过后,各团长回到部队,先将伤员护送过河,然后郑庭笈一声令下,各阵地统一向日军猛烈开火,展开反击。
这天夜里,日寇方面始终迷惑不解,举棋不定。饭田祥二郎本打算连夜攻击,一举歼灭第二〇〇师,他甚至认为该师已无进攻能力,骤然间遭到猛烈的强攻,又得悉叶达西新二十二师正拼死攻击前进和空军来袭,果然误认为华军的预谋夹击,慌忙从同古第五十六师团调出一个联队增援叶达西,同古方面则谨慎招架,不敢轻易出动应战。于是,第二〇〇师从容突围撤退,只留小部队在阵地上监视日寇。
拂晓前,留在阵地上的小部队也悄悄撤离同古,过了锡唐河后,把桥炸毁。
被蒙在鼓里的饭田祥二郎,正被彻夜不息的枪炮声搅得心惊胆战,亦为叶达西华军拼命攻击心神不宁之际,陈纳德的飞虎队临空袭炸和俯冲扫射,吓得乱了手脚,以为大祸降临。
直到天大亮,才探出头来,观察动静,一面严令竹内宽固守阵地,一面匆忙重新部署,调兵遣将。
上午10点,饭田祥二郎倾其五十五、五十六师团全力,发起总攻。日军集中炮火和飞机对华军阵地实施毁灭性轰炸。之后,步兵发起冲锋,这才发现,华军阵地空无一人,同古已是一座空城,气得饭田祥二郎拔刀乱砍,吓得官兵目瞪口呆,不敢出声。
第二〇〇师撤出不久,戴安澜接到史迪威亲自打来的电话,先是祝贺突围撤离成功,紧接讲东线第六军和西线第五军的九十六师、二十二师均遭重创,日军正沿雷列姆北上,并分兵西进攻占了棠吉,企图截断中国军队的退路。
史迪威对戴安澜命令道:“你一定要从日本人手里把棠吉夺回来,否则我们会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史迪威听对方沉默不语,便用请求的口气说:“戴将军,夺回棠吉的任务我只有寄希望于你了。”
“史迪威将军,你放心吧,我一定把棠吉夺回来!”戴安澜坚定地回答。
抢夺军事要地棠吉的第二〇〇师出发了。
已经疲惫不堪的将士,毫无怨言地纷纷呼喊道:“坚决杀回去!”“夺回棠吉!”
王凤起率侦察营车队在大部队前面,护卫着戴师长飞驰前行。
第二天午后,第二〇〇师先头部队与日军发生遭遇战,一路是由棠吉冒进的日军第十八师团一部;另一路是由罗衣考北犯的日军第三十三师团一部,双方打得天昏地暗,异常激烈。
日军分兵冒进,棠吉必然空虚,这是一个绝好的战机。戴安澜来到骑军团和侦察营第一线,晓谕将士:棠吉之争关系到远征军生死存亡,必须歼灭北犯之敌,再一鼓作气攻下棠吉。
在这彼此都立足未稳的遭遇战中,打的是士气,拼的是决心,第二〇〇师兵分两路,一路围歼罗衣考方向的日军,另一路与冒进日军拼杀。两路勇士人人争先,个个斗狠,得要将两路敌人全部歼灭。
第二〇〇师乘胜向棠吉攻击前进。傍晚,已占领棠吉西、南、北三面高地,形势十分有利。
部队占领阵地后,稍稍调整部署,戴师长便在距棠吉15公里处的黑河镇指挥部,召集各团长、直属营长研究进攻方案,决定以598团为主攻部队,郑庭笈为指挥官。
郑庭笈接到任务后,即将王凤起叫到一边,悄声说:“看你的神气,定有高招,先说来听听。”
“还是先听郑指挥官高见。”
“咱俩各自把想法写在手上,同时亮出来怎么样?”郑庭笈竟学起诸葛孔明与周瑜的把戏来。
王凤起欣然应允。
二人写毕同时亮掌,只见郑庭笈掌心写着:“夜战”;王凤起掌心写着:“夜袭”。
“哈哈,二位英雄所见略同。”参谋长周云再叹道。
郑庭笈却不以为然地说:“还是王老弟思路敏捷些,这‘夜袭’与‘夜战’虽只一字之差,可前者更准确而肯定。”
王凤起谦虚地笑笑,拉过地图侃侃而谈:
“自同古大战以后,日寇已对远征军的战斗力有所认识,尤其是新二十二师在叶达西以灵活机动战术予敌以重创,使日寇嚣张气焰顿灭,行动比较谨慎;远征军由于兵力分散,进攻较少,特别是夜间进攻更微乎其微,因此部下以为应大胆决策: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实行夜间偷袭,打他个冷不防!郑指挥官,我们侦察营干这买卖可是轻车熟路,部下愿为前驱!”
此言正合郑庭笈的心意,当即拍板定案。
午夜时分,师直属特种兵侦察营率先,步兵598团轻装前进,599团作为后续部队随后跟进。各部队长率领部队偃旗息鼓,摸到敌阵地前,一声令下,勇士们猛扑上去,与仓惶应战的鬼子展开肉搏,用刺刀将鬼子拼下阵地。
侦察营与第598团一鼓作气,突入市区,与鬼子巷战。残敌数量虽不多,但仍很凶残,凭借着建筑物顽强抵抗,几乎是逐街逐巷逐屋地进行争夺……
巷战直至第二天上午才结束,棠吉要地终被第二〇〇师将士全部夺回。
捷报飞传,蒋介石大悦,犒赏第二〇〇师100万元,远征军司令长官部又犒赏50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