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孙知府已经直接站了起来,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
以往觉得乖巧,机灵的女儿,怎么突然就变得招事起来了,前头才刚得罪了程见袖,现在又和这凶案有关?虽然孙娇是庶女,但是孙知府在她身上投入了不少感情,如今一来,自然心中难平。
他这一反应,月季就更怕了。
“孙知府。”傅祁暝出声提醒。
孙知府回过神来,他重新坐了回去,望着月季说:“孙娇做了什么,你尽管说来,本官绝不会徇私。”
月季咬了咬唇,小心地瞧了孙知府的神色,见他似乎真没有对她恼怒的模样,这才开口答话:“姑娘有时候去逛铺子,会与孙二小姐巧遇。说是巧遇,可小人遇见过好多回,总觉得……好像是有那那么点奇怪,而且,每回碰面,孙二小姐总是会给姑娘送送送一些东西。”
“送的什么?”傅祁暝问。
“看是在什么铺——铺子,若是在首饰铺便便送的首饰,若是是布铺,便就送的布。”月季说着,略略一顿,又补充了一句:“倒不是没有人给姑娘送礼,但姑娘其实很很很少收,但孙二小姐送的,她从不拒——拒绝,而而且,小人瞧见的那那几回,那些东东西加起来应应该就得有个上百两银子了。”
傅祁暝看向了孙知府。
月季到月歌身边是这两年的事,而且,这还只是她看到的,也就是说,孙娇两年之内在月歌身上花了上百两的银子,甚至还不止,毕竟,也有些可能是月季没瞧见的。
这上百两银子嘛,对程见袖来说,不多,或许还不如她一日去逛街买东西的一个零头,但对月歌,甚至是孙娇来说,这钱就绝不是少数。
孙知府不是贪官,一年就那么点俸禄,虽然有些其他的进账,但是也只是勉强维持全家人生活,嫡出子女的开销或许会多一些,但是作为一个庶女的孙娇,即便再受宠,那得到的银钱也是有限的。
果不其然,只见孙知府黑着脸:“衣物首饰,都是府中一并寻人定下,除此之外,孙娇每月有三两银子的份例,这还是本官喜欢她,夫人才多加了一两的缘故。除了月银,逢年过节会塞些红包,可就算这些全部加起来,满打满算一年下来也就五十两银子!她姨娘也没有什么钱,更不可能贴补她。”
傅祁暝挑眉。
那么,问题就来了。
孙娇到底是哪里来的钱?并且又为什么要给月歌买这些,明明自己没什么钱,偏偏还要砸钱在月歌身上,月歌又收的毫无负担,要说两人关系好,傅祁暝都不信,这背后恐怕有些牵扯。
孙知府此刻还沉浸在自己的恼怒中,继续说:“而且孙娇这人花钱本就大手大脚,说起这个,本官倒是想起来了,她倒是爱听戏,和月歌认识也不奇怪,可她的月银,估计大半都花在了戏楼了,她哪里来的钱给一个戏子?”
而且这还是个女戏子,孙知府是真的想不通。
他气归气,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不会往坏处去想,自然百思不得其解,而傅祁暝嘛,隐约已经触及到了真相边缘,这月歌,怕是抓住了孙娇的把柄。
这么一来的话,孙娇也有可能是杀月歌的凶手,不过,她会与隽娘那出戏有什么关系?
不打紧,等回去了去问问孙娇便是了。
月季能够回的话就是这些了,而江淮安也已经取了戏本子过来。
戏本子被一块布很好地包着,拿在手上,江淮安脸上就显而易见的一副怀念,交给傅祁暝时,更是目带不舍,傅祁暝全装看不见,拿了戏本,又在淮家班转了一圈,随机问了几个人,问了些问题,暂时没什么发现后,便就打道回府了。
孙知府急啊。
一想到自家女儿同这凶案有关系,心就忐忑不已,等出了淮家班之后,还没上轿子呢,赶紧往傅祁暝这边凑了过来:“傅千户,你说说,本官那小女同这案子,会有什么关联吗?”
傅祁暝的视线落在了孙知府的身上,想他直到目前行事都算配合,索性也就戳破了说:“很大可能,月歌拿捏住了孙娇的把柄,这个把柄,怕是还不小。”
孙知府的面色这下也惨白了。
他之前是没想到这茬上去,可不代表他没脑子,傅祁暝一说,他自个脑海里就给补全了,再加上月歌遇害,孙知府一个寒颤,心里竟不知该生出何种情绪来。
是气孙娇做了一些隐瞒着他,甚至不大好的事,还是先担心她无缘无故扯入了这桩凶杀案中。
“回去问问便知晓了。”傅祁暝说。
孙知府点了点头,的确,问过了便知晓了,只是他这心里,怎么就这么胆颤心惊呢?
见孙知府这模样,傅祁暝忽然嘴角一勾,笑了起来,可这笑才起来呢,很快就敛了下去。他的面色一变,望向孙知府,语气都严肃了起来:“孙知府,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木雕?”
“自然记得,怎么了?”孙知府不解。
傅祁暝眸色微沉:“我当时说觉得木雕眼熟,现在想来,孙知府,木雕的长相,和令千金孙娇有些像。”
孙知府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个木雕的模样,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木雕竟真是照着孙娇的模样雕的。只是那木雕画的是戏妆,戏子装束与平常的妆容不同,压根没见过孙娇画那个妆容,一时半会还真没想起来是同一个长相。而且,先前孙知府根本就没仔细瞧过,若非傅祁暝说眼熟,孙知府恐怕都不会去瞧。
而傅祁暝瞧了孙知府的反应,心里也沉了下去。他并不能十分确定,毕竟只有一面之缘,可是连孙知府都这个反应……
没想到孙知府的眼熟竟是真的,这还真是他们俩都见过的人,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孙娇。如此一来,凶手留下一个孙娇模样的木雕,目的为何?孙娇这事又到底又什么牵连?而且……
“不好。孙知府,我们得立刻回去,凶手恐怕会对孙娇下手。”说完,傅祁暝也不准备坐什么轿子了,直接拽过一匹马,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后就往衙门奔去。
孙知府是个文人,哪里会骑马,见傅祁暝这么匆忙,又觉事情怕是不小,拉了个会骑马的捕快,让他先带他一道骑快马回去。
其实凶手之前一直都没有动手,现在应该也不会动手,可是傅祁暝总觉得要尽快看到人才能安心。而且,不知为何,他心里有股不太好的感觉。
与此同时,知府衙门。
昨日的事,不止孙知府记着,孙夫人也记着,是而一早上便就来寻了程见袖说话,无非是为了孙娇做的事致歉。
不管孙夫人对孙娇的态度是什么,在程见袖面前,态度还是好的,道歉也是真心实意,程见袖听着舒坦,而且孙娇已经被惩罚过,这事也就算是揭过了。
“姑娘不介意便好。这孩子,到底是被娇惯坏了,是该吃些苦头。姑娘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将她宠得紧,平日里真没什么能管得住她呢,这还是她头一回吃这么大的罚。这不,还在闹小脾气呢,今儿个丫鬟去送早膳也不搭理。”孙夫人笑道,似乎颇为无奈。
程见袖笑了笑,没接这个话头。
孙夫人见此,知晓程见袖不乐意再提此事,便也聪明的将话题揭过:“姑娘是哪里的人?”
“小女来自苏州。”程见袖回,不是提那些讨厌的事,她倒也愿意同孙夫人说客套话。
孙夫人一听,立即笑道:“苏州?那是个好地方啊,苏州养人,才能养出姑娘这样的美人来。若是有机会,我也得去苏州瞧瞧。”
程见袖闻言,便索性接着话头说了一些苏州的事,直到下人来报,说是傅祁暝同孙知府回来了,可是急匆匆地往后院走,似乎是往孙娇的住处去了。
孙夫人一听,蹙了蹙眉,还没开口呢,程见袖就提议:“不如,我陪夫人去瞧瞧?想必是出了什么事了。”
孙夫人未必想去,可程见袖提了,她也不想拒绝,便就应下了。
傅祁暝走的快,孙知府紧赶慢赶地跟在后头,走到分叉路口了还得在后头喊着给傅祁暝指路,傅祁暝就这么一路疾走,冲到了孙娇的院子。
院子里头,坐着两个丫鬟,正在做女红,看到傅祁暝冲了进来,都站了起来,面带惊色。
“孙娇呢?”傅祁暝问。
两个丫鬟没说话,她们没见过傅祁暝,颤着声问:“你……是你何人,这可是知府衙门!”
孙知府晚一步赶到,听到这句话,立刻冲着她们吼:“你家小姐呢?”
丫鬟见了孙知府,这才赶紧回话:“小姐今儿个一直待在屋里头,连早膳都没用。”
傅祁暝听后,心里的不安更浓了,他直接上前推门, 感受到了一股阻力,微一蹙眉,往后退了一步,再一用力,硬生生地推开了门。
而门被大开后,里面的情形映入眼眸,昨日还对程见袖冷嘲热讽是孙娇,此刻已经躺在了一片血泊中。
孙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