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敬等人忙着搬行李的时候,傅祁暝几个正在屋子里说话。
阮朱同吟青回了隔壁的屋子,妄生留了下来,同傅祁暝、程见袖两人一道商量案情。
“关于王敏,你怎么看?”傅祁暝问程见袖。
程见袖答的随意:“十有八九是在说谎。”
虽是说的十有八九,但语气却有些笃定的意思。傅祁暝似是有些好奇:“你是从何处判定这一点?”原以为是程见袖没有想到,但眼下来看,怕是她早就猜到了,之所以没有提醒,估摸着觉得他也是这么以为的,索性就没多说,而且,想到方才程见袖已经刻意接近了王敏,当时傅祁暝就怀疑过,眼下他有些好奇,自家媳妇瞧出了些什么东西来。
“很简单,王敏的反应太淡定了。”程见袖回。
傅祁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回想了一下王敏的反应,竟真的如程见袖来说,太淡定了。
他一开始的确摆出了惊慌的模样,甚至还一直在哭,乍一看,的确像是被吓到了,但是仔细一想,却发现王敏的条理很清晰。他们问他什么,他都能答得上来。
傅祁暝接触不过少凶案,别说是亲眼瞧见凶手杀人的,就算是瞧了尸首,普通人家,尤其是小孩子同姑娘家,是最容易被吓坏的,脚软,话不成句,这都是最平常不过的表现。
也有人能够见到这些都面不改色的,好比他家媳妇儿程见袖,额这个就同个人的经历和胆量有关。但胆量再大,头一回见到尸首,恐怕也会有些心悸的。而王敏只是一个普通小百姓出身,加上年纪小,这会直接吓晕过去,都不奇怪,再者,从他们来到沂水山庄之后,王敏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十分依赖他兄长王恒,胆子小,不敢同旁人多接触的模样,这样一个人,再对比一下今日的表现,相比而言,他的反应的确有些淡定了。
程见袖当时就是觉得王敏的反应不太对,所以才刻意接近,等到他主动提起王恒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确定了王敏在说谎。一个先前一直在怕生的小孩子,这会却敢同一个陌生人提要求,而且,如果真的很迫切地想要哥哥,绝不会是在人关心他的时候才说出口,怕是早就闹腾起来了。
看似慌慌张张,实际将自己想要告诉他们的信息都说完了。看似合情合理,其实破绽百出。
“可他不像是凶手,不是我看轻小孩子,而是李廖的死亡方式,绝非是一个小孩子能做到的。且不说杀人,就是转移尸首,李廖那么大一个,王敏想将尸首拖出来都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危险太大。可若不是他,王敏会是替谁掩饰?王恒是情理上最有可能的,但他又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傅祁暝说,这一点是他难以想明白的,也正是如此,他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忽略了王敏说谎这件事。
王恒的不在场证明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当时是有杭家下人一直眼盯着他,好几个人,王恒能收买一个两个,总不能收买所有人,而且这些人还都是擅伪装,傅祁暝都问不出真话来的那种。这种可能性,傅祁暝是几乎摈除在外的,由此证明,王恒不是凶手。
王恒不是,王敏应该也不是,却有古怪的行为,其中内情,令人想不明白。
程见袖摇了摇头,这一点,她同样费解。
妄生一直听着,直到此时才开了口:“王恒自请监视,王敏说谎,凶手另有其人,也就是说,至少有三个凶手。”
也可以这么说。
傅祁暝点了点头,但是这第三个人是谁,毫无线索。他们眼下,只能试着能不能从王恒兄弟俩之间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这还是好的,最怕的是王恒两兄弟有问题,但是和凶案却牵扯不大,那真就是白用功,且断了线索。
除此之外,这个案子还有很麻烦的一点。
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受害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这一点,目前也没有什么进展。原以为,凶手是因为旧年恩怨,找山贼复仇,但李廖同郑屠夫没什么关系,虽说是个小混混,得罪的人不少,但也不至于让对方处心积虑地这么来害他。
这里头的内情,也难懂得很。
梳理了一些案情,说得差不多了,妄生便就起身告辞,出门的时候,看到外头的忙碌,轻轻凝了眉心,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回了屋。
“今日你找机会去见见杭夫人。”等妄生走后,傅祁暝叮嘱程见袖。
程见袖点了点头:“闵知府那些事?”
“嗯,是时候了,连着死了两个人,杭夫人恐怕心里不好受,你此时下手,或许能事半功倍。郑屠夫和李廖的死,凶手整个计划中有很重要的两点,第一,郑屠夫和李廖为什么会都在沂水山庄出现,其二,断桥的法子,究竟是杭家自个的意思,被凶手利用,还是凶手用了什么法子,诱导了杭家。杭夫人,或许会给我们一些答案。”
他们不能把希望只放在王恒兄弟俩身上,也不排除是凶手的故弄玄虚。
“等晚些我找个机会。”程见袖很快应下,随后想了想又说:“山庄一直被隔绝着,后续可能会惹出一些麻烦,你最好是尽快想个法子解决。”
山庄里头接连死了两个人,整个山庄上下,心里大多都怀着恐惧,眼下还能淡定,但不排斥已经出现了极端些的存在,他们会想要尽快离开山庄,而为了这一点,他们或许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来,还有,在自己的生命一直受到危险,无法保障时,同样也会有人做出伤害他人的事,一旦闹起来了,对众人的安危不利,凶手可以出手的机会也更多了。
傅祁暝:“我明白,今日许伍应该会派人过来一趟。”
听他这么说,程见袖就没多问了,他心里有数就好。
“那我先回去了,若你还要外出,再来喊我。”程见袖站起了身。
傅祁暝跟着起身:“早些回去吧,饿了就用些糕点,好好休息,一时半会我不会动,等你午睡醒了,我们再行动。”
傅祁暝亲自将程见袖送出门,院子里头忙碌的景象自然收入到了眼底。
“这是在做什么?”程见袖有些茫然。
杨倦也在,离程见袖近,恰好听到了她的这一句嘀咕,便为人解惑:“东厢只剩下了我同王恒两兄弟,冯敬他们也觉得分散不安全,是而我们都搬到东厢这边,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可西厢不是只有八间屋子吗?”程见袖有些懵。
他们同妄生占去了三间, 原本就住着一个方猎户,剩下四个屋子,压根就分不过来。
杨倦似乎有些无奈:“大家太怕了,便打算一块挤一挤,王恒兄弟俩一个,冯敬夫妻俩一个,剩下两个,我们分一分,两人一间住。”
程见袖听了,伸手指了指院子里头的杭承言,问:“他又是怎么回事?”
“对了,差点忘了杭公子,杭公子也决定一道搬过来,他自个一个屋子,我同林公子住,钱贵就去方猎户放屋子里凑合一下。”
程见袖:“……”
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自小娇生惯养,吃住都是顶好的,忽然身边多出那么多鱼龙混杂的人,程见袖其实不大适应。何况西厢住满了人,可想而知,这会变得多吵。
不过这是杭家的地盘,哪有她指手画脚的道理。
程见袖只是抿着唇同杨倦道了谢,感谢他的解惑。
“我回去了。”程见袖走之前又同傅祁暝招呼了一声,随后才进了屋,一等入屋,就直接将门给阖上了。
傅祁暝的眉心很快就皱成一团,望着院子里头众人忙碌的身影,心中生出些不喜来。他不在意这些,可自家媳妇儿明显在意,冲着这一点,他看眼前的人就有些不顺眼了。
偏这些人心里还没有个数,非得来傅祁暝跟前凑热闹。
“傅公子,我们也一块搬到西厢了,大伙好有个伴。”
“傅公子,你可是咱们里头最厉害的一位,咱们这些小命可就得靠您了。”
“傅公子,这是杭家厨房那头新做的糕点,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
傅祁暝看着左一句右一句的众人,连带着杭家下人都凑上了跟着凑了一波热闹,脸色渐渐黑了下来。眼看着傅祁暝的神情越来越不对,杭承言率先注意到这一点,忙出声:“都凑成一团做什么,干自个的事去。”说完,面向傅祁暝的时候温和了语气:“傅公子,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你喊我们便好。”
傅祁暝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进屋,“啪”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原本西厢这边住的除了方猎户,都是熟人,以往他们在的时候,不是休息的时候,也会开着门,方便往来,可现下,再开着门就不太妥当了。
程见袖本是要小憩一会的,可外头吵闹声太大,她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也没酝酿出什么睡意来,反而心思浮躁,索性坐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