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诫明这个僧人,最受刺激的大概就是掌柜了,他吓得魂都丢了半个,直同傅祁暝叫冤:“大人,小人说的是实话,真的是一个叫诫明的和尚,小人去的时候,他就坐在灵谷禅寺那个偏殿的门口,摆着个求签的摊子,是他自己说,他叫诫明的。”
傅祁暝有些无奈,开口道:“本官心中有数,你不必惊慌。”
掌柜委屈巴巴地瞧了傅祁暝好几眼,不敢说话,他都慌死了,怎么不必惊慌?
“你跟着去一趟锦衣卫,说一下那诫明长什么模样,做个画像。”
天色已黑,因为灵谷禅寺一行耽搁了些时辰,比傅祁暝预料的要晚了许多,他心中还记挂着程见袖,已经是归心似箭,哪里还有继续下去的心思,冲着一旁的手下招了招手,让人赶紧把掌柜带走。
等人一走,他立刻就往家里赶。
傅祁暝一进门,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匆匆交代了管家一句,就往程见袖的院子里走。
因他耽搁得太晚,程见袖已经用过晚膳,这会正在屋子里画图纸。宅子已经转完,关于机关,她脑海中隐约有了个大概,就将这些先画下来,有个雏形,到时候再根据情况改进。
傅祁暝来得急,动静也就大了些,刚刚进院子,阮朱就瞧见了。
“小姐,二爷回来了。”阮朱笑呵呵地提醒程见袖。
程见袖停了手中的笔,将东西一一收了起来,等人进屋的时候,她已经将东西安置到一旁,离了书桌,上前:“回来了?”
“嗯,今日事多了些,耽搁了点时辰。你今日去灵谷禅寺,一切可还顺利?”傅祁暝一边说,一边拿过一旁的茶壶,倒了杯茶,连着三杯喝下去,才方方解了渴。
“今日看来收获颇丰。”程见袖说。
傅祁暝笑了声:“别想套我的话。”
程见袖早有准备,也不见泄气,走至圆桌前坐下,傅祁暝瞧着,也一并跟着入座。
“你不说便罢了,我今日有话要说。”程见袖主动开了口。
傅祁暝挑了挑眉,示意她说。
“我今日遇上了一个和尚,自称法号妄生,出现在灵谷禅寺,却非灵谷禅寺的僧人,我让阮朱打听了一下,说是来自敦煌广灵寺,出来游历的一个和尚。”程见袖说。
提起灵谷禅寺,傅祁暝这心里就多重视了一分,假诫明和尚,掌柜就是在灵谷禅寺遇上的。
“他做了什么?”傅祁暝问。
“他主动同我搭了话,我在他身上闻到了檀香味,不过我无法确定是否与纸上的味道一致。”说着,程见袖将今日在灵谷禅寺发生的事,简单地同傅祁暝说了一遍。
程见袖警戒心很高,这是有些出乎傅祁暝的意料的。可他比她多知道一些,灵谷禅寺或许真的有所牵扯,如此一来,这个叫妄生的和尚,嫌疑就更大了。
傅祁暝心思转了几瞬,开口提醒:“灵谷禅寺那边,你暂时先别去了。”
“你今日查到了同灵谷禅寺有关的事?”程见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单是她的一己之言,傅祁暝不会这么小心谨慎,只有可能还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傅祁暝无奈:“你就不能让人有些秘密?”
程见袖闻言,抿唇冲着人笑,笑得有多纯真就有多纯真。
“别!”傅祁暝伸出手,一手掩在了程见袖的脸上:“你别冲我这样笑,慎得慌。”
程见袖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随后冷下脸,一把将傅祁暝的手甩开:“混球。”
见她这样,傅祁暝反而松了口气:“还是这样我心里更舒坦些。”
程见袖:“……”
“的确有些和灵谷禅寺有关,不过,眼下我也不能确定是否和凶案有关,具体的事……”傅祁暝正想说,不能多说,可对上程见袖望过来的视线,又梗了一下,随后干咳了几声,招呼一旁的阮朱:“阮朱,你去瞧瞧,管家怎么还没送饭过来。”
程见袖闻言,嘴角微微一勾,朝着阮朱微微点头示意。
阮朱立刻意会过来,笑着应了声:“二爷你等着,奴婢这就去。”走之前,还不忘将吟青也一并拉着离开。
等人走后,傅祁暝才叹了口气,说:“这事,不合规矩。”
程见袖冷笑一声,以作回应。
傅祁暝微梗,只好继续往下说:“我查到一条线索,提到了灵谷禅寺的一名叫诫明的和尚,但灵谷禅寺并没有这个人。这是我唯一能告诉你的了,再多的,可真的不行了。”
不是不合规矩,是怕她知道的太多,单独行动,会有危险。但若什么都不说,也怕她擅作主张,要说多少,瞒多少,能让她接触多少,傅祁暝都得把握好那个度。
程见袖心中明白,同样把握着那个度,不能问太多,一来傅祁暝不会说,二来会对他有影响,可也不能不问,毕竟这是最快能够接触到线索的方式。她原本也没抱太大期望,傅祁暝提醒的这一个,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如果这个叫诫明的人的确和凶案有关,那么灵谷禅寺牵涉其中,今日遇上的妄生,他的嫌疑就更重了。
阮朱同吟青离开没多久,就遇上了管家,便同人一块回来了。傅祁暝这边也将话说完了,程见袖见饭菜来了,止了话头,让阮朱将菜品一一放妥,开口:“你先用膳。”
傅祁暝应了一声。
忙了一日,他的确饿了,连着吃了小半碗饭,才觉得有些缓过神来,这一缓神,他想起了一个事。
“我今日向指挥史求了三个人。”傅祁暝说。
程见袖投过来一道疑惑的视线。
“是指挥史身边的暗卫,武功高强,他们会在暗中保护你。我就是同你说一声,你不必太过在意,总之,凶手伤不到你,你安心过你的小日子。”
程见袖这下是彻底愣了:“指挥史的暗卫?”
“嗯,现在应该就在附近守着。”
程见袖手猛地一缩,拽住了身上的裙子,面上依旧端着,问:“因为我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是也不是。这次的凶案的确重要,指挥史有给我派帮手的意思,不过暗卫是我自个求的,查案我不需要人帮,能护着你周全就好。”傅祁暝说得随意,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程见袖听了,动了动唇,什么都说不出,最后只把傅祁暝爱吃的菜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多吃点。”
一个毫无根基背景的人,进入锦衣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路上去有多难,程见袖不敢想,更不敢想傅祁暝会为了她去求指挥史这么个人情。
借人不稀奇,借暗卫,那真的是个大人情了。
她先前还怀疑他还是不是当年疼爱她的傅哥哥,如今对比傅祁暝的用心,她这心里,生出了点滴羞愧。三年未见,或许变的就只有她而已,傅哥哥还是那个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傅哥哥。她有种冲动,将吟青的存在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傅哥哥。”程见袖忽然喊了他一声。
原本正在用膳的傅祁暝,被她这突然一声给吓住了,一口饭呛在了嗓子口,他转过头,避开程见袖,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程见袖原本心里升起的点滴感动,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落在了半空中。
“你还好吧?”程见袖情绪复杂。
傅祁暝摆了摆手,他又喝了杯茶,才算是缓了过来,一边同程见袖说:“暗卫只是保护你的安全,其他的你别打主意了!凶案的事,我也不可能再告诉你,你就算喊我夫君也没用!”
程见袖脸上的笑彻底落了下来。
狗男人不配拥有她的感动,狗男人也不配知道真相。
见程见袖没了笑,傅祁暝心里又有点怵,而且若是喊他夫君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说?这么想着,他又默默加了一句:“要不,你喊我一声好夫君,我再透露一点点给你?”
程见袖回了他一个笑。
“吃饱了吗?”程见袖问。
傅祁暝打了个寒颤,默默地放下了筷子:“饱了。”
程见袖瞬间变脸,冷着脸赶人:“吃饱了就给我滚!”说完,起身转头就要走,可走了几步之后,又硬生生顿了下来。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重新带上恰到好处的微笑,转头望向傅祁暝,语气娇软:“好夫君,你能再和我说说案子吗?”
“啪嗒”一声。
傅祁暝直接被程见袖这一声喊得吓得连带着凳子摔在了地上,就连旁边的阮朱同吟青也愣住了。
程见袖带着笑,问:“可以说了吧?”
傅祁暝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这一声“好夫君”,杀伤力太大了,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现在可不敢耍滑头,乖乖说了一句:“凶手应该是走水路潜入的赵家,这个只是我的猜测,目前还不确定。”
程见袖得了话,随后立刻收了笑,语气冷漠:“现在可以滚了。”
程见袖把过河拆桥后的冷漠展现到了极致。
傅祁暝隐约似乎察觉到了程见袖情绪的不对劲,可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好干巴巴地接了句:“那你早点休息。”
程见袖懒得理他,转身就走,傅祁暝瞧了,这才转身离开。
傅祁暝出了院子,又想起程见袖喊的那声“好夫君”,到了这会,他才有了反应,咧了嘴笑,耳根子爬上了一抹粉色,活像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