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驾着车再次来到了何卿家。
白日在院子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
画架上的那幅竹子只画了一半,而且颜料也没有干,至少说明在他们赶到之前,她就坐在那画画。而且,何卿因为那场车祸失去了双腿,平日里都是坐着轮椅,这么冷的天,她绝对不可能独自外出。就算是要出门的话,那么画笔和颜料也会收拾妥当。
他也注意到了院子里的脚印,是工装靴留下的,很明显是有人来过这里。
脚印大小目测在40码以上,应该是个男人。
何遇把自己的妹妹藏起来,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再来询问她关于当年那场车祸。
陆离琢磨着,如果脚印是何遇的话,那么白天他们就一定躲在屋子里。
不。不是何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判断——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何遇穿过工装靴——反倒是另一个人……
陆离隐隐觉得不安。
如果是凌天宇的话,那就糟了。
二楼的玻璃窗是贴了单向透光玻璃膜,白天的时候外面的光线强,所以看不到室内,但是夜晚则不同,室内因为有灯,光线变亮,便可以从外面看见室内。
白天的时候,陆离故意不动声色的带着莫小古离开,想着把她安顿妥当之后,再来一探究竟。
此时万籁俱寂,陆离小心翼翼再次踏入这座院子,发现整幢房子黑漆漆的。他透过手机的光线,发现那半幅画还在,画笔也没人收拾。
他又敲了敲门,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他只好绕去了后院,后院有条小径看上去幽深可怖,小径是连接着海滩的。
陆离推了推门,后院的小门像是从里面被闩住了,推不开。
突然,里面好像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敲击木板。
这就更奇怪了。
“有人吗?”
里面那阵声响变得更为频繁起来,像是在回应他。
四处漆黑一片,前门和后门皆被锁住了。
陆离又重重地敲了几下门,然后把耳朵倾上前仔细听,不断听见里面传出的有节拍的声响。
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
这声音应该是里面的人发出来的求救信号,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这是凌天宇设下的陷阱,等着他往里面钻。
他别无选择,就算是陷阱,他也得闯。
他又围着房子绕了一圈,寻找可以进入房子里的办法。二楼有扇窗户微微开着,借助着篱笆往上爬,通过那扇窗户,他跳入了二楼的阳台。
陆离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推开了二楼的门,走进了这幢房子。
他打开灯,看清了里面的情况——这里应该是何卿的卧室,楼梯采用的是方便残疾人使用的升降式家用电梯。卧室里很整洁,角落里放着一盆腊梅,腊梅已经开了花苞。墙上挂着许多油画,跟何遇办公室里的风格极为相近。陆离注意到靠近前门窗户的另一幅油画,上面画的是个小女孩快乐地奔跑。
陆离有种强烈的感觉,凌天宇应该来过这。他停止了脚步,开始思考如果自己是凌天宇会怎样做?何卿是除了林戚以外,唯一一个知道当年那起车祸真相的人。如果她死了,那么这个秘密就会永远埋葬。
他仔细端详着周边的一切,四下静悄悄的。
陆离皱了皱眉,如果凌天宇来过的话,那么何卿极有可能已经死了。在这样一座岛上,要处理一个女孩的尸体并不难。若是这样的话,凌天宇在处理完尸体后就会乘船离开,不会有人发现他来过岛上,更不会有人知道,又有一个无辜的女孩死在他的枪口下。他又何必冒险停留在这里?难道他还有别的目标?
底下的声音会是凌天宇发出来的吗?
陆离调整了呼吸,顺着二楼悄悄来到了一楼。所到之处,他把所有的灯都开了。整幢房子只有前面和后面可以出入。他从楼梯走下来后,迅速打开了客厅的灯。
一切如常。
陆离不得不提高警惕,凌天宇的手里有枪,上次他没有贸然开枪,不代表这次不会,况且自己还抓了他的弟弟。
借着客厅的灯光,他迅速来到厨房,里面也是空无一人。他看了一眼刀架,上面的刀具都十分齐全,选一把防身倒是不错。不过他怕血,也实在用不惯刀具。再说以自己的身手,也未必会输给对方。
他依次检查了洗手间以及画室,并没有发现凌天宇的踪迹。
正当他纳闷时,他注意到客厅侧边处还有一扇门,这里应该就是地下室了。他推了推门,发现上面挂着一把锁,从里面又发出一阵动静——是呜呜的声音。
声音的确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这种门锁是普通的十字锁,要开启这种锁倒也不是难事,他用十字螺丝刀撬了撬,门终于开了。里面阴冷而潮湿,他朝着黑暗的地下室一步步走去……
何遇万万没有料到,凌天宇还是开枪了。这一枪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声响,凌天宇在枪上装了消音器,子弹倾膛而出之后,他朝何遇露出毛骨悚然的笑意。
何遇转头望向何卿,好在子弹只是射穿了她身后的那幅画。他赶忙上前一把抱住吓得惊叫的何卿,忽然感觉后脑一阵钝痛,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何遇再次醒来的时候,手和脚都被凌天宇绑了起来。他挣扎着,可是勒在手上的绳子很紧,而且越动绳子就变得越紧。他看见了妹妹,妹妹就躺在那,侧脸贴着地板,脸上还挂着眼泪。他想要询问妹妹的情况,但是嘴巴被捂住了,只能怒瞪着站在他们眼前的凌天宇,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凌天宇在何遇身上搜了一圈,从他的口袋里找到了车辆的钥匙,接着便离开了。随之而来的是地下室的灯灭了,门从外面锁上了,紧接着眼前便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何遇不断挣扎着,但是却徒劳无功。他不知道凌天宇要开他的车去哪里,但他得在凌天宇回来之前带着妹妹逃走。他匍匐身体靠近妹妹,妹妹眼里已然没有之前的惊惧,转而变得有些木讷。
他靠近着妹妹,用手握紧她的手,似乎在对她说:“别怕,我一定会带你逃出去的。”
何遇先是摸索着妹妹绳子,他调整着姿势,扭动着胳膊,想帮妹妹先把绳子解开。尽管他每挣扎着一次,勒在他胳膊上的绳子就更紧一些。何遇已然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继续摸索着这种绳结,试图找出解开的办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妹妹的绳结有些松动了,此时他的胳膊被勒得血红,他咬着牙,继续替妹妹解着绳子。
这时,他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声响,是推门的声音。凌天宇拿走了钥匙,按理来说,他不可能推门的。
一定是其他人。
他拼命地想要发出呼救,可是只能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听见外面的人的声音:“有人吗?”他绝对不能错过这次求救的机会,挣扎着起来,用胳膊肘不断撞击着门板,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何遇又等了许久,外面不再有任何声响。
他几乎就要绝望了。
接着,他便听见有人撬动门锁的声音。
门终于开了,一个黑影出现在地下室的门口,是陆离。
莫小古打了个哆嗦,她看见凌天宇拿枪对准了陆离,她想要拉着陆离跑,但是腿就像灌满了铅一样跑不动。她冷汗直冒,嗓子也喊哑了。
终于,她从噩梦中苏醒。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只是身体湿漉漉的,她冒了很多汗。刚才那个只是个梦,她安慰着自己。
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那人在阴影里看着她。莫小古缓缓起身,抬眼也朝着沙发望去,她刚想喊陆离的名字,话到嘴边却讶然失声了——她发现那人根本不是陆离。
噩梦成真。
她的身子突然僵着不动了,浑身的每一根寒毛都立了起来。
那人一步步靠近她,莫小古看清了这张狰狞的脸。
“是你?陆离呢?”
“他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了。”凌天宇冷笑着。
“你把他怎么了?”莫小古意识到情况不妙,嗓音变得紧张起来。
凌天宇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没有答话。
她该怎么办?
她想要喊叫,这样老板听见声音就会上来查看。凌天宇似乎看穿了她,晃动着手里的枪,对着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莫小古又摸索着,她在找手机,可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拨打110。
凌天宇好笑地看着她,把玩着她的手机,问道:“在找这个?”
“你到底想怎么样?”莫小古歇斯底里,她真的受够了凌天宇像个幽灵一样缠着自己。
凌天宇却凑近她,“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们到底想怎样?”他用枪指了指她,说道:“走吧,是时候带你去见他了。”
莫小古意识到事情不妙,“你对陆离做了什么?”
他似乎很享受莫小古此时的表情,似笑非笑道:“你们俩还真有意思。”
莫小古一直没有等到确切的回复,她不知道这个恶魔到底对陆离做了什么,她更不知道陆离遭受了什么危险,此时的她心急如焚,“你什么意思?”
“上次我带走了你,他也是这副表情。”凌天宇笑得更大声了,“以前他妹妹是他的软肋,现在换成了你。”
莫小古的眼眶泛红,她总算明白凌天宇纠缠自己的目的——为的就是威胁陆离。
她不能让凌天宇的计谋得逞,就是这个魔鬼害死了蓝莓,还嫁祸给了陆离。
“你错了!他只不过是想利用我而已。”她故作冷漠,继续说道:“林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原来你是她的哥哥……你只是想保护她,对不对?”
凌天宇没有说话,但是莫小古感觉到这些话显然起了作用。她必须要让对方对自己卸下防备,又继续说道:“你是为了她才冒险回来的吧?你所做的这一切全部都是为了她。其实我跟你一样,我们在乎的人都是林戚。至于那个徐图之,我并不关心他是怎么死的。”
“那你们来这做什么?”
莫小古知道,凌天宇既然可以准确找到自己和陆离住在哪个房间,自然也知道他们白天去找过何卿了。便坦诚道:“因为陆离始终不愿意相信徐图之是自杀,你也知道,徐图之是唯一一个可以证明他清白的人。”
“你还知道什么?”凌天宇继续盯着她。
“我还知道你弟弟很快就会被放出来。”莫小古答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正如凌小刀便是凌天宇的软肋一样。
此时的凌天宇终于把枪放下了,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凌天宇重新用枪指着她,冰冷道:“撒谎,我弟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