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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他却汗涔涔,咬着唇(1 / 1)


“招魂灯,引魄阵,将军凝鬼气,是招魂之意太强了吗?招谁人的魂呢?那位名叫孟玄衣的小娘子吗?

将军痴情,她名玄衣,你着玄衣,果然是情深。”

东枢见他态度奇怪,就顺口激了他几句。

提及孟玄衣,阎澈谷分明脸色一变,随即冷然消失,只留下一句:“神君莫多管闲事。”

阎澈谷对他们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尤其在事关孟玄衣之时。

这是东枢此来唯一的收获。

看来唯有从孟玄衣着手了,若是下了鬼界去寻,只怕会让阎澈谷更生敌对之心,唯有打听孟玄衣其人其事,打听阎澈谷究竟经历如何。

这厢,清虚殿内,一片寂然之中,扶莱对着万象镜,笑笑,

“墨经世,白妄尘,阎澈谷,孟玄衣,四位,我助诸位成鬼,诸位。可能知恩图报,挟击天庭呢?”

孟玄衣逝世以后,青灯已经燃烧了七七四十九日·,却凝不来一缕魂魄。

阎澈谷自觉,自己怕是要疯病了。

“茶馆多静,酒馆多闹,我们便去酒馆里先打听。”

东枢看着北灼道。

北灼一个饮不了酒的人,实在不喜欢酒馆之类满是酒气的地方,因而更想去茶馆那样满是茶香的去处。

“酒让人糊涂,茶令人清醒,茶馆里谈说的总比酒馆里乱扯的;来的可信。”

北灼争论辩驳,不肯退步。

东枢无奈之下,听他的去了茶馆里。

小仙君这小心思,无非就是怕错饮了酒,失了态,觉得丢人罢了。

茶室里多轻声的,来往的人并不算多,但大多闲聊,因而也算是收集消息的好去处。

两人找了一间雅室,要了几样好菜,就关了门。

东枢弹指施法,浮空便传出各处谈话声来。

几经搜寻,终于听到几句有用的对话。

“那阎将军一家,竟是被皇家暗中处决的?”

“不错,外传是暴毙,但怎的那么巧合?听说当年有仙人点化先帝,言说阎氏有帝王之气,因而先帝心生忌惮,将阎氏暗中灭族。

至于阎将军,是他母亲冒死托人送给了曾经结识的楚寻楼老板娘楚落寻,由她抚养长大。”

“听说近来将军府上下不见人影,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自从那楚寻楼里的花魁姑娘孟玄衣逝世,将军府一度一片死寂。

想当初沙场征战,闻知此息后,传说阎将军如杀神煞魅一般,杀人如麻,血雨洗衫。”

“竟有此事?这孟玄衣究竟何方神圣?引得阎将军如此神魂颠倒?”

“这个说来话长了,听说,这孟玄衣本来是青楼妓子之女,幼时在楚寻楼与阎将军相识相知,后来,两人相伴长大,阎将军所见人事,皆可称为险恶污浊,

唯有这孟玄衣,可谓不同,一派清质,不屈时节,落然洒脱,将军自然倾心。

又何况,那孟玄衣容貌绝美,听闻她腕生一点朱砂,一身红衣,常居浅幔之内,举手投足间,风韵动人无比,又直烈性子,聪慧处事,着实是女儿中的翘楚了。”

“那这孟玄衣是如何逝世的?”

“传闻说,帝王忌惮,收押软禁,被人暗中迫害致死啊!”

“什么人竟与她这般仇恨?”

“这个谁又说得清,倒是有暗道消息,听闻阎将军走后,有人折辱孟玄衣,令她献舞。

孟玄衣被迫屈从,献舞一曲,不想是皇帝看中她天人之姿,屡次示好,不断赐恩,引了宫中不快,因而暗中加害之类,谁又说得清楚呢?”

“这两人真是可怜人呐!”

“可不正是?之前有仙人说阎氏的帝王之气……唉……恐怕,太平日子,是难见了。”

……

两个听过这来龙去脉,便算明了,阎澈谷对神仙的敌意,怕就有当初提醒人间上任皇帝的那位仙人的“功劳”了。

“想也是了,他忍辱负重多年,本就记恨仙神,又遇着天道不公,偏偏还失了最后的光亮,难怪杀伐气重,一念化鬼了。”

东枢叹道。

“就因为一句话就要大下杀手,灭人全族?就因为妒忌,就要暗中加害?”

北灼显然对人间这些莫名其妙的龌龊事表示无法理解。

“小仙君不明白,在人间,有像白妄尘,墨经世那般天地浩荡,一身正气的人,也有像这些肮脏龌龊的人。

当然也不乏有阎澈谷、孟玄衣这样虽然出身不好,却顽毅非常的人。

人间比天上更复杂,怕就是这变幻莫测的人心,黑白难辨的善恶。”

东枢品了品茶,解释道。

“人心,善恶……”北灼喃喃重复着。

“不过那青灯我瞧了一眼,可绝非人间土木的一般法器,灵力很重,凡人恐怕很难得到,只怕此来,有人推波助澜,从中作梗了。”

东枢开始细细思考。

北灼历来佩服他这个,总是很快的抓住重点。

“那是什么灯?何人所有?谁有此嫌?”

北灼问他。

“招魄灯……在谁人处……这个……”

东枢一时间竟然想不出。

招魄灯自上古大战后几经波折,自己竟然忘记留心它最后落在谁手里了!

北灼第一次见他也有难忆的事情,见他冥思苦想,不由得从旁笑了笑,道:“你也有这般思而不得的时候,实在是少见。”

东枢一转茶盏,淡然含下眸光,道:“神又如何,与人何异。”

话中意味不明,却也暗自表明了什么。

这位口中说着神与人何异的神君,其实更想说的,应当是自己也如凡人一般,受困于七情六欲。

但其实东枢可不见得有他自己想的那般困苦。

这分明是个打着顺应天道来顺从本心的老怪物,而他所愁苦的也不过是小仙君罢了。

且先不说这个。

这厢,一片鬼寂的将军府内,阎澈谷盯着青灯一盏,失魂落魄,黑阴魂煞则四面八方而来,聚集围绕,隐隐的,压抑之中,有什么东西仿佛要喷薄而出了。

一抹仙影闪现,扶莱人未现,笑先至:“怎么?认清这天道有多不公了吗?”

“是你……”

阎澈谷看她一眼,“天道?天本无道!”

“说得好,我早说过的,天道什么的,不过是一群不劳而获的金玉之身的人,对我们这些吃苦受罪,艰难求一条生路的人,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是了,他们这些人,所求不多,死死活活争到那么一丁点儿,却成了别人唾手可得,抬指可毁的东西。

自己放在襟口,贴近心房捂着揣着,护的死死的东西,却被那些天生优越的人,一把夺去,扔到地上,踩了粉碎,还连渣末也不留给他们半点儿。

阎澈谷如何能不记得,那红纱柔软而刚烈,那人的眼神总是澄澈而坚定,那风情万种的人,会有坚定刚贞的一面,能温柔似水,也能刚烈如剑。

他的玄衣,是有锋芒的,有柔情的,是温柔豁达的,也是善解人意的。

他的玄衣曾为他抚琴起舞,曾教他萧笛舞剑,曾与他一同习字念书,曾为他指点文章,曾教他为人,共学处事。

他的玄衣也……送他出征,因他受困……更因他受辱献舞与人,也因他亡命异乡,败魂深宫。

他怎么去想那些自己不在的日日夜夜,她在不曾见识的暗无天日的阴谋诡计的深宫之中,如何委屈·度日?

他怎么去想,他最好的,最端朴的,最刚烈的玄衣,为了避免在外征战的他受到影响献舞。

他又该怎么去想历来将赏银随手丢回的玄衣如何磕头谢恩,接受皇帝的赏赐。

那是他最最干净的玄衣,对达官贵人不屑一顾,对金钱名利熟视无睹的玄衣……怎么可以,怎么能够?

所以他恨这天道,恨他不公!

像那无耻多疑的皇帝生于帝王之家,一世荣华,无数人为其卖命,求其盛宠,而玄衣这般人物,却只能出身风尘,沦落殒命。

他不甘,也不服。

况如今,若非有人从中作梗,怎会一丝魂魄也招不回来?

她怎么能连一丝魂魄也不留给自己?

怎么会一无所有至此?

这些天来,他面上不动声色,内心祈祷无数次,如果她能回来,他谁都不仇了,谁也不怨了。

只要她能回来,能回来,什么都可以,连那个狗皇帝他都可以不计较。

可是……可是天道就是如此这般作恶,与他作对,他连她一丝气息都没有召回来,一丝都没有!

那该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不如……统统陪葬好了?

不……不……这些人不配!

“把这个吞下,我把毕生修为借你化鬼,去地府找回她吧……”

扶莱手中凝化一枚黑丹,递给阎澈谷。

“你……你会帮我?有什么所图,不如直言吧……别和我耍手段。”

他怎么肯轻信旁人的话。

“我?我想借你,去冲冲天道,去抗抗鬼神,毕竟……你可是帝王之气加身的人,旁的人神怎么阻挡得了你?

至于我,我已经试过了,也已经败过了……

如果可以,连同我那份,一并还给他们,我就死而无憾了。”

扶莱沾了一身怨气,目光恨意滔天,也凄哀不已。

阎澈谷半信半疑,片刻,接了过来,吞了下去,自跌倒一旁,青丝散乱,却是勾唇笑笑,笑里七分苦楚,三分讽刺,却仍旧是邪肆狂狷:“是真是假又如何,我本就一无所有了,还怕什么呢?”

是啊……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敢丧心病狂,因为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也就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

怨气四溢,生人化鬼,以魂魄为灵力,以怨气为锋刃。

扶莱骗了他,那是蛊,魅蛊,控人心神行为的蛊。

她只渡了他一刻灵力,控他入鬼,便抽离了灵力,随后便消失。

清虚殿内,扶莱笑的张狂而得意:“鬼王得控,待几日后,那白妄尘入了京,找到他借灯,势必多我三员鬼将,对抗天庭之业,如有鬼魅二族联合,势必得胜,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有什么天道来救你们这些神仙。”

此时,唯有那将军一人苦,唯有那可怜人一人痛,他在这茫茫京都化了鬼,他信口吞了别人的蛊,他……他不知所以了……

白衣的小先生第一次离了医堂,赴向他乡,一身白衫依旧,可面上颜色不复,他背上背着人,他的黑衣刀客,早已逝世的黑衣刀客。

他医术高超,却仅能让一具尸首如同活人一般,不僵不腐,可他是人,不是神,他救不了命,还不了魂。

他揽着墨经世尸身渐冷的时日里,心疼的窒息,手足无措的一遍遍做着明明已经无用的救治。

他将他尸身伤口复原,保他一躯完体,还魂……

若能还魂,自然可以再得一个活生生的,会对他温笑的墨经世来。

他那样在医馆中痴想,翻阅遍揽了古籍今书,连巫蛊之术都尽数找遍,却一无所获,一无所获!

可他总是不相信的,不相信那样一个笑吟吟的浪荡江湖客再也不能对他笑了。

再也不能提刀看他诊治,再也不能带他去吃酒。

他还说带着自己去看天下,走江湖……

白妄尘后悔,后悔极了,若当初他应了他去,离开这里,放得下,冲的破,怎么会有他一死?

可后悔有什么用,他废寝忘食的查阅书籍,考虑周到,妙手仁心的他,终于陷入了最无助,最难过的困顿里……

直至一个女子出现,一个仙子,只告诉他,京中求拜将军阎澈谷,许有一用。

管他真也好,假也罢,他去定了,一丝希望,也比要空等强了。

他背心上人,走上赴京之路。

是日,城中喧热吵闹,正逢节日,热闹极了。

傍晚时分,天色暗下,灯光四映,灯笼串出漫天的光彩,映着来往的人群,看的人怦然心动,美景如美人,叫人心动,也叫人意驰。

那化了鬼的人,没有影子,在灯火下缓行,仿佛万般热闹,千般灯火之下,仍有他所爱之人,在其间闪现。

那负着尸的人,同样的灯火间一步一顿的前行,他不是墨经世,他早就累了,可他怎么舍得放下他?

他汗涔涔,却咬着唇,执着着,就快了,就快了,等找回他来,必要让他也背自己这么远,不许他……不许他停……

泪水啪嗒的落了下去,他噎了噎自己,又紧了紧双手,朝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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