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静南仙君和摇光仙君大战于南天门。
不料两人错相失手,互毁灵根,各自爆了仙躯,流了灵力,魂飞魄散。
两人灵力过于强悍,在南天门外氤氲流转经久不散。
不过几日,南天门外滞凝了数万年的霞云得此灵力浸润,炼得人形,位列仙班。
因其仙力雄厚,又修的是天灵道,一时为众仙称道。
自名北灼,字孟衡,位列仙君首席,人称东曦仙君。
北灼在仙君中列了首席,整日就被一群仙君们盯着,这倒还罢,偏偏连位列神君的那些老妖怪们也是一个个都打听到他。
其中尤为过分的,就是众称百神之首的苍宿神君。
苍宿神君修的是自然道,本体是梨花,冰雪梨花,名为东枢,字授衣。
东枢听说那仙君小子问了自己,心下委屈了几分,他向来随心所欲,也不料竟正碰上那小子白天澡沐!
这还不算,他竟还一路溯灵过来,堂堂苍宿神君,百神之首,这下在小仙君心里岂不是成了个老流氓,大变态?
真真是把一张老脸丢尽了。
好在位列神君已久,东枢平复内心,坦然处之,决定到仙殿处,做点什么来正正名。
这不是真理由……想他升至神道,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此举完全是因为神殿久居,无聊的他找事情罢了。
瑶池花开,虽然年年都开,年年都一个样子,但是大家伙儿还是要凑在一起,聊聊天,修为高的赚够面子,修为低的讨够好处,当然,顺便解决一下天庭之上,这性格各怪的仙君仙子们的终身大事。
仙帝阮舒大办瑶宴,一边象征性的邀了一下永远不到场的众神君们。
然而——
“这位仙君留步,敢问仙君莫非就是前不久得道成仙的东曦仙君?”一位碧衫仙君到北灼身边,堪堪问道。
北灼一身红衫,十分显眼,回过头来,微微点头,道:“敢问仙君是……”
“小仙夭木,字白华,位列仙班十七。仙号桃然。”碧衫仙君笑道。
北灼看了看这位略显跳脱的仙君,道:“幸会,桃然仙君。”
“幸会,幸会。”
北灼入席而坐,夭木也于一旁落座,并四下打了招呼,笑嘻嘻的左右交谈。
北灼天灵成道,性情少了人烟气,仙气透彻,静然一侧。
忽而一阵喧闹,就听朗然一声:“阮舒老儿,本君到了!”
北灼感受到一阵熟悉的灵识,细加分辨,竟是那老妖怪东枢。
东枢远远就探到那霞云仙根所在,目光顺去,只见那人端坐,傲然泠然。
一头泼墨青丝未束,只是散拢肩后,一身红衫曳地,反衬的人玉白瓷冷。
北灼这仙,入眼看来便是冷淡性子,随意风格。
不冠发也就罢了,平襟交束,也不细致,稍稍敞口,漏了锁骨,修长的颈子不加遮掩。
实在是……不拘礼节,不愧是天灵根修得道,璞玉纯真,顺从天性。
这侧,北灼自然感受到那熟悉的打量,循着那冰雪梨花的微香,举目望去。
四目相对……
一个脸皮够厚,反倒笑笑。
一个不食人烟,眼神冷淡到不知情绪。
东枢这一袍绸衫如皎柔月光,荡荡衣袖,自寻了坐席,到北灼对面落座。
他倒是想显示磊落,可惜先入为主,北灼认定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个正经神君,心下暗觉无耻,面上万年冰封,波澜不惊。
“东曦仙君,听闻前几日已取了法器?”仙帝阮舒问道。
“不错。”北灼道。
“仙君定然得了好法宝,快与大家看看!”夭木从旁积极道。
北灼闻言,淡淡拂袖,一把修长的剑浮于空中。
北灼开口:“此法器是剑,焰带红光,名为凉言”。
“小仙君的剑名叫什么?“东枢忽然开口反问。
北杓看聋子一般看了他一眼,道:“凉言。”
顺便一立剑,剑名二字浮空,红光莹莹。
东枢便开始笑,笑的北灼差点一剑飞过去,才开口道:“小仙君,好缘分,本君的剑器,你可知名为什么?”
“小仙阅历尚浅,不知。”北灼不想搭他的话,只觉这老妖怪太不正经。
“本君剑名厄语,良言三冬暖,,恶语六月寒,凉言,厄语,你说巧也不巧?”
东枢这么一说,四下明白过来,纷纷感叹北灼仙缘当真好。
北灼心下只想将这剑投回灵器池,换一把来。
阮舒笑道:“凉言就算三冬暖,怕也暖不得东曦仙君,这厄语就算六月寒,也寒不到苍宿神君啊!“
“厄语确是寒剑,取了冰莲心,投化的剑身,不比凉言,看这剑焰,像是烈日旁焰化来的,也不外说三冬暖了。”
东枢啜了口酒,微笑着说。
“凉言不过残血夕阳,不敢与神君的初雪寒冰相提并论。”北灼淡淡道。
阮舒看看北灼冷淡态度,赶忙转移众人注意:“诸位,前些日子听闻扶莱仙子新有舞曲,听闻创自月华之下,可以静心凝灵,本帝好歹请来了扶莱仙子,便让诸位有眼福了。”
北灼不关心这些,只淡淡的饮酒。
夭木倒是笑着悄声到他身侧,小声开口:“仙君初列仙班想必不知道,这扶莱仙子啊,曾是广寒宫那位的妹妹,不过不知道什么缘故,两人甚为生分。”
北灼:....其实我没兴趣知道。
夭木见他也不答,又接着道,“这扶莱仙子不比广寒宫嫦娥仙子清冷性子,倒是尘心未绝,听闻……对苍宿神君甚为仰慕。”
这话一出,北灼就有了几分反应,其实不过是内心多了几分吐槽,忧心这仙子眼瞎。
但在夭木看来,这是有了听下去的兴致,于是开始絮叨:“不信仙君看,今日苍宿神君的衣衫乃是月华凝线所织,而扶莱仙子所取舞曲就立即取月华而生灵感了。
不过广有谣言说苍宿神君凝月为衣,是暗中心仪广寒宫嫦娥仙子,不过我觉得以他老人家的性子,八成是因为月华柔软清凉,又轻盈不刺眼,才取来做料子的……”
北灼本来就无心听他讲,言语间又饮了几杯酒,觉得有些昏沉。
他先前不曾饮过酒,也不料自己会醉,更不知天灵根的仙人大多酒缘浅,易醉,夭木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东枢本来就不时在看着他,起先见他一杯又一杯的往下灌,还想他是个例外。
后来见他持杯手抖,眼神变化,才知道他压根就不知醉酒为何物,定是喝过了。
北灼先是觉得昏沉,后来渐发灼热。
清乐起,玄空飞现了一位仙子,四下银光皎皎,那仙子衣袖绞绞,正是扶莱,清影起舞,丝竹仙缥。
北灼只觉迎面一阵凉意,散冲酒热,很是舒适。
北灼迷迷愣愣的,竟起了身。
东枢那侧看到,忽然忆起从前嫦娥一舞,曾有天蓬醉酒戏,忽然打量这舞,心下一映,竟从中品出几分魅息来,才道大意了。
这厢闪身,那侧便已将北灼按下席间。
东枢暗捏了锁仙咒将他锁下来,才开口道:“青衣小仙人,他饮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样?”
夭木见问到自己,才从刚刚一系列莫名其妙中缓过神来:“呀!天哪...这是喝了多少啊..糟了……忘了提醒东曦仙君,这天灵根酒性差了....罪过...”
东枢早知道夭木答不了北灼喝了多少,不过引众人关心的目的达到了就好。
果然阮舒赶忙叫停了扶莱,询问东枢发生了什么。
东枢抬头道:“无碍,不过东曦小仙君不胜酒力,醉的厉害了,老儿你也加以照看,仙班最有希望的小苗苗,你要是用两杯酒给他散回原形了,你就坐在这哭吧!”
“这…….“阮舒一时无言……
“仙君我先带回去了,待他好了,自给你消息,哦,对了……扶莱仙子这舞里,可不止月华之皎,以后就别再跳了,有伤风雅。”
话毕,自一揽北灼,消失不见。
扶莱脸色哗然一变,四下议论纷纷。
暂且不提这厢。
却说东枢将北灼带回苍宿神殿,大殿空渺,往常历来只有他一人,便也不加声响,只将北灼向他殿内上榻长铺之间安置下。
北灼至此仍是神智不明,醉的一塌糊涂,端端坐着,那袍子散落下来,灼灼红衣,煞是亮眼。
东枢活了这么久,没想到有一天要解酒,他自己是个无底量的酒渊,哪里顾过解酒。
手足无措之时,却忽然发觉有气息,细一辨,道:“暗钧不去看看你那小仙子,怎么到我这来了?”
暗钧神君,名段常,掌管雷霆之力,人传“霆鼓起,天雷怒”。
神位之间,除了东枢本神,也就不及骤越神君风无华,落舸神君水乾明,这风之力,水之力的二人了。
可这二人,惯来在人间神出鬼没,天界神界几乎难觅踪影,因而数暗钧和东枢最为熟络,往常走动。
不过他前些日子遇上一位小仙子,说是白练仙子,名祝辛,主掌白练之光,两个也不知纠葛了什么,好些日子不来了,今天出现,东枢倒是意料之外。
“苍宿神君都学得金屋藏娇了,我这有些事弄不明白,自然来讨教一下历年已久、久经风尘的神君之首了。”暗钧话里有话的诉了几分苦。
“怎么了?”东枢忙问,一边将北灼扶躺下,将袍子给他盖好,一边询问暗钧:“这般苦恼,话里意思,上能修神,下能劫火的暗钧,也有思而不得的难事了?我以为你这一生都不会再皱次眉了呢!”
段常也不在意他讥讽,缓缓开口:“从久前说起了,当初我从狱劫渊里跌入,险些死在双劫里,变成仙堕厉鬼,也却越过这劫,从而掌握暗系雷霆神力之事,天下皆知,但是……没有人知道,是有个仙子,用白练之光引了地狱之门。
众人和我都以为是我命不该绝,天道相助,前不久,偶然见她身上的暗雷劫印,我才后知后觉,所谓,本无天命相助,只有贵人相帮,就是这般了”
“原来如此……那你便跟人小仙子报恩啊,到这儿来为难什么?”东枢问他。
“苍宿,我问问你,你成神至今,可知...何为情爱?”段常问的不甘又犹豫。
东枢何等聪慧,自然明白他所问为何。
只是……他梨花成身,神位久居,可谓清心寡欲,无所求,更别提历经情劫了,他自仙到神天雷地火劫灾苦难,一一扛过,但对情爱,却不曾亲历,
只得道:“你也知我如何成神的,我也给不了你好解,不过,我参天道,悟地规,却也知道,情爱同生离死别一般,皆是天道自然,即是天道,便讲究个顺其自然,我一向说忌拿拿捏捏,纠犹不定。
凡遇事劫,皆顺心而为,尽己事,顺天命,余下一切,皆看造化,你若心属人家仙子,就切莫纠结于旁,只管顺心去,别心中结郁,若是偏生了心魔,可是损人害己。
平日里我讲来讲去,你们一个个都不走心,遇了事又来问我,你们都四下有管持,多与人间有接连,我一尊老神,招牌似的立在神首君位,就是来等你们讨教的不成?可操些心,去悟修天道,也省些麻烦吧?”
别人有没有省麻烦不得而知,反正他自己会省不少。
那厢暗钧闻言,恍若有所思的去了。这侧东枢才查看了北灼,见他已睡下,渐渐消热,这才放心。
暗钧自苍宿神殿出来,才未及几步,便见抹熟影,细下一看,正是白练仙子祝辛。
“仙子怎么在此?”暗钧问。
“正是在等神君,神君殿内无人,听闻来苍宿神君这里多些,就来寻寻看,不想真给等到了。”祝辛笑眯眯的说。
她本是极干净的人,眉间目里还沾染着几分末通透的稚气,眼下笑起来,带着几分暖意。
“仙子寻我何事?“段常只好再问。
“也不算大事,不过想劳烦神君一些,还望神君莫嫌。”
祝辛道,“想劳烦神君开个小灶,补些仙班课习,我归仙以来天资不够,修悟极慢,因而来求助神君,也不劳神君烦心指教,神君允我跟侍左右,我自己跟着学就好,望神君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