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即能为命数所助,我又何尝不可呢?”不能被天道眷顾就算了,故弄玄虚谁还不会?
对方的脸色显然映照着他本来就这样猜测,赵授衣如今承认了这件事,更叫他面色如土,大概已经在心里开始恐慌,该不会真的是上天发现了他的错处?
那他是否很快就要受到惩罚?这一切是不是很快就都要还给赵授衣?
“不可能,老天怎么会开这样的玩笑,倘若这一切本来就属于你,那为何要让我得到?得到了又失去,难道就是为了戏耍我?”
这人已经陷入了无穷无尽的自我质疑,连面前的人转身离开都没想起来去拦。
赵授衣走的干净利落,可其实他的心里却比留在原地的那个好受不到哪里,毕竟对方以为的只是他骗得,可是自己的命数却是实打实的被上天玩弄了。
赵授衣无奈一笑,算了,早就想过的事情,现在又何必在这里伤春悲秋,还不如早些回去。
北杓见到他的时候都没发现什么异样,还坐在一边数钱,他们这些天前前后后也卖了一些钱,出去本钱剩下那些得利的,都攒在小罐子里,这会儿北杓都给倒在桌子上,一枚一枚的往外数。
赵授衣看的方才还有些沉重的心情,这会儿已经一扫而空了。
明明每天回来究竟赚了多少都在账上记着,可这人还是像小孩儿一样,藏不住东西,天天都要拿出来数一数。
“我什么时候才能做老板呢?”北杓这两天又学了新的菜,不出意料的又想起来要当老板的远大志向。
赵授衣前两天一边儿帮他试菜,一边儿认真的想了想,告诉他大约攒上三罐的钱就有可能了。
结果就导致这小花仙每天回来都要把罐子掏出来,认认真真数一数。
“光顾着数钱,方子研究透了吗?”赵授衣把手里的东西放一下,从他背后绕过去,轻轻把人抱在怀里,然后问。
北杓他头发有时学着它竖起来有时忙起来顾不得就随便的散着,这会儿垂在桌子上,黝黑发亮,赵授衣看的心痒,忍不住伸手绕了绕,“怎么,还没数明白?”
“说好了那方子看了,试了几次,感觉差不多了,你要去尝尝吗?”
“先不尝,先给辛苦的小花仙揉揉手腕,怎么这么勤奋?”赵授衣现在觉得自己才像个懒散闲人,竟是叫人养着一样,抄书也是北杓抄的,方子也是对方研究的,自己倒好,一天到晚竟然只能打下手,打杂了。
赵授衣把那双手细细的放在手里揉捏,那手腕叫人像是摸着了上乘的玉石,温润的很,“有什么叫我做的?”
北杓被他揉捏,并不说什么,只是慢慢的把头埋进他怀里,轻轻蹭了蹭。
“要摸摸?要抱着?”赵授衣飞快的领会这其中的意思,把这可怜巴巴的小花仙放在怀里,“去歇着吧,剩下的留给我收拾。”
把这一声不吭的小花仙抱到床上去放着,赵授衣马不停蹄的回去把钱装好,把屋里屋外该收拾打扫的收拾一遍,又去尝那梨膏糖的做出来是什么口味,一切都收拾停当,等了又把那山楂给洗净晾干。
这才又重新回去。
北杓竟然还没睡,一双眼睛就看着他,像是等了很久似的。
“等我?”
“没有,睡不着。”这小花嘴硬的很。
赵授衣也不戳穿他,往床上去,把人抱在怀里,他们两个身量并没差多少,紧紧贴在一起,意外的和谐。
两床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床,但是赵授衣确定这真不是自己禽兽搞出来的,是这小花仙。
北杓好像是感受到温度,凑得更近了一点儿。赵授衣难得的有点不自然,跟自己说只是被藤蔓缠住了而已,不要多想——
然而该有的反应不是这么想就能控制的,赵授衣几乎想从床上翻下去了,他有些窘迫的看向一旁的小花仙,却发现这刚刚还嘴硬说自己睡不着的人,早就已经睡得很沉,一点也没察觉他的异常。
“……”
今天晚上又有月亮,从他的窗口投进来,就是睡不着的却换了人,这人不仅睡不着,心思难耐的同时,身体也很难耐,月亮大概是看惯了那天真无邪的小花仙,没想到落在这凡人身上的时候,他却一点也不单纯,于是悄悄的又害羞,躲进了云层里。
这样一个反反复复的夜晚,那小花就做着很好的梦,他梦里的赵授衣换了一副样子,那是真真正正像月亮一样的人,一身皎白的袍子,像是从云端的月影里走出来,和他常见的这副样子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叫他觉得像是见了什么神。
“你怎么变成这样?”北杓忍不住走上前去问,却发现这个赵授衣的眼神和他所熟悉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这个“赵授衣”一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总像是有一些难过,“小仙君,你不认得我么。”
北杓觉得奇怪,“我当然认得你啊,你怎么了?”
怎么这个眼神难过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那个“赵授衣”却就看着他,好像说不出话了一样。
北杓只好自力更生的问他,“你把什么丢了吗?”
“赵授衣”摇了摇头,可看着他却又点了点头,“你。”
“我?我怎么了?”北杓不懂。
“无事,梦长轻一见,也算值得。”对方轻轻一笑,可那笑里似乎高兴并不多,更多的是缠绕交织的难过与思念。
北杓越发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梦?谁在做梦?是自己吗?可是为什么梦里的这个人看起来这么难过,好像还很想念他?他们不是每天都相见吗?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夜梦终有时,晨梦不得知,千行飞流过,一醒断万痴——小仙君,归莫迟。”
这身影慢慢消散,最后一片白光刺眼,北杓猛然回避,就睁眼醒来了,外头天光大亮,身边躺着的人还抱着他睡得很沉。
可能是方才梦里的景象太过真实,北杓我想去安慰那个看起来特别悲伤的赵授衣,于是把人紧紧抱住,好像这样就能把对方的难过带起的自己心里的涟漪给抚平。
赵授衣硬生生是被抱醒的。
“怎么了?”他轻轻问,嗓音还是那样平和,甚至带着一点点愉悦的笑声,和梦里的样子大相径庭,叫北杓一下子就分清楚。
“做了个梦。”
梦里的一切太过深刻,以至于一字一句都能复述的出来,“你说,那是你吗?”
北杓忍不住问,他觉得自己忍不住的觉得心疼,好像有一个人在什么地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一直一直在等他。
“他既然认得你,想必就是,听这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在等你,而且已经等了挺久了。”赵授衣道。
“可你不是在这里吗?”北杓不懂。
“古往今来,万千世界,也许并不只有一个我呢?他的话,倒像是从前的我,在往后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