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星星思索片刻后,问道:
“盘颖家里还有谁?去见过没有?”
“盘颖的母亲和兄长一家三口,四个人六年前就移民去了东南亚那边。
我们已经联系上盘颖母亲了,恰好她近期有回国扫墓的打算。”
小黄象征性地抬手看了看表。
“今天下午两点的飞机,两个小时多点就能到省城机场。”
池星星在心中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迅速过了一遍。
“和盘颖的母亲约好时间,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另外,找到当年的肇事司机,我要见一见他。
最后是E组,重点汇报。”
E组组长小谢从文件夹中抽出几张纸来,分别递给郑学峰和池星星一份。
“郑局,池队,这是从陈书生前天提供的第二批基金会内部资料中整理出来的关于今年申请助学金及候选名单。
第一页纸汇总了申请的32人名单,其中只有两人的资料是被圈过的,但没有进行其他标注。
这两人在我们行动中的代号分别为‘1号成员’和‘2号成员’,她们的申请表我都附在后面了。”
池星星边听边翻动手上的纸张,神色愈发凝重。
预料之中,被圈出的两个都是女孩,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三岁;
都是大眼睛、瓜子脸、长头发。
小小的大一寸证件照中,女孩的眼神中满是天真和无辜。
许多张相似但又各不相同、各有特色的脸从池星星的眼前闪过。
他不由得捏紧了手上的纸张。
按照往年时刻电子基金会资助仪式的举办时间,今年亦已临近。
不能再出现更多的受害者了。
——一定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这既是他在严思琦的铁盒前向刘斯利许下的承诺,也是他给自己立下的誓言。
“前天一拿到资料,我们就根据池队的吩咐,安排了四名组员对‘1号成员’和‘2号成员’进行秘密跟踪和保护。
时刻电子基金会的现任负责人亲自到她们家进行走访,随行的工作人员还全程进行了录像。”
还处于走访阶段,也就是说,一切都还来得及。
“E组,务必确保‘1号’和‘2号’的人身安全。”
只要警方盯紧她们,就不会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有机可乘。
集体会议结束后,郑学峰示意池星星留下。
郑学峰睁着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颇为颓丧地靠在椅背上。
这令池星星不由得回想起六年前市区发生的连续三起持刀伤人致死案。
后来凶手逃窜至外地,时年刚升任市公安局局长的郑学峰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出动上百警力追捕逃犯。
那一次,是池星星与郑学峰相识以来,首次见识到他隐藏在严肃面孔下的焦躁难安情绪。
而这次,是第二次。
“你前几天不是说去找那个……那女孩叫什么来着?”
“白晓芙。”
“对,白晓芙。有什么进展?”
郑学峰直截了当地问道。
“八字才刚有一撇,”池星星叹了口气,“刚打听到有个人似乎当年见过一个跟白晓芙长得有点像的女孩。”
郑学峰眉毛一挑,“哦?那人什么来头?”
“就是个四处流浪的拾荒人。”
“阿星,”郑学峰忽然换了个语重心长的语调,“如今名单案处于风口浪尖的阶段,同僚们一个个都没日没夜扑到案件的调查上。”
池星星表情平静地迎上郑学峰的目光,等待接下来的话。
“我们并肩作战这么多年,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在这种时候跑去找女孩子,多少会让手底下的人有微辞?
队里谁不知道你对那个失踪案耿耿于怀?
我知道你能干、有想法,我以前从来也没有干涉过你的工作。
但是这次,我实在是看不过眼了。”
郑学峰双目盯着池星星,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桌面。
没成想池星星一脸坦荡道:
“局长,您是不是忘了,白晓芙也是资助名单中的一员啊。”
郑学峰瞪了对面的人一眼,“喊什么局长?是想膈应我还是跟我叫板?
我现在不是想教训你,是好心提醒你。”
池星星不由得咧嘴笑道:
“峰哥,刚刚的汇报会上你也听到了。
虽说案件没什么大的进展,也暂时还没获得重要的线索,但各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我就算不去找白晓芙,待在这里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郑学峰一听这话,顿时处于气急败坏的边缘。
“亏你还笑得出来!
现在案件陷入胶着状态,上头已经找我谈过几次话了。
让我们要么赶紧破案,要么赶紧结案。
半吊着算是什么事?
时刻电子可是我们市的纳税大户,要是人家企业老总一个不高兴,整个公司连同办公区和厂区都迁走了的话,这责任我可负不起。”
池星星一边听一边点头称是。
和以往的每次一样,耐着性子听完郑学峰的话。
他并非忌惮于郑学峰既是顶头上司又是局长的身份,而是多年来在不知不觉间养成的习惯。
郑学峰仅比他年长三岁,两人当年都在清水镇派出所任职警员。
郑学峰从一开始就对他这个师弟照顾有加,并由于擅长与上司和领导相处,常常会帮性格耿直的他解围。
论办案本领,池星星自认为不输郑学峰,但如要论对人情世故的处理和把控能力,自己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两人一路披肝沥胆肝胆相照,从清水镇派出所一同调升至市局刑警队。
不得不说,假若没有郑学峰的提携和关照,以自己的处事风格,恐怕很难顺利升任如今的刑警队队长一职。
更重要的是,郑学峰曾为他这个兄弟两肋插刀。
当年在清水镇的某天,两人一起到街上夜巡,发现一个鬼鬼祟祟似乎想要潜入房屋行入户盗窃之事的男子。
没想到那是个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池星星一时大意,险些被歹徒的利器所伤,是郑学峰毫不犹豫扑上前去,将歹徒制服。
他毫发无损,而郑学峰由于扑倒歹徒时,不慎被尖刀刺伤腰腹。
所幸没有伤及内脏,不过也到医院缝了近二十针。
那一次虽不至于是救命之恩,却也是郑学峰奋不顾身才让他安然无恙幸免于难。
每次看到郑学峰腰腹上的那道疤痕,他便会提醒自己,这原本可能是长在自己身上的,原本可能会更长更深。
这些年来,他无以为报,只能在工作上更加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在调查案件方面尽可能为郑学峰分忧解难,让这个上司兼好兄弟放心和安心。
一顿裹挟发泄情绪的批评和劝说过后,郑学峰的脸色终于得以缓和。
“阿星,我认为啊,接下来的调查重点一定要明确,范围一定要缩小,不能再这样漫无边际地往外扩散了。
又是调查什么‘山王会’,又是调查那个、那个谁的失踪……”
“白晓芙。”
郑学峰眉头一蹙,“别打断我。”
池星星笑了笑,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再这样查下去,给你三年两年时间都未必能结案。
我前两天已经跟上头努力交涉和争取过了,从现在开始,再给你一个月时间。
集中火力在陈可适身上,要是有证据的话就是掘地三尺也该能找出来了。
若是找不到,那案件该撤销撤销,该中止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