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池星星一脸沉重地看向刘斯利。
刘斯利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陈书生他……遭遇了车祸。”
刘斯利的嘴唇微张,想说点什么,只听见池星星继续说道:
“车上还有他的妹妹陈书婳,现在两个人都被送到了市区人民医院抢救。”
“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还没。”
刘斯利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赵金华和白晓芙两人面面相觑。单从两人对话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察觉到大事不妙。
“听说是一个半挂车司机疲劳驾驶,没注意停在应急车道上的小汽车,直接撞了上去。”
“为什么……”
池星星抢话道:“现在还不清楚具体情况。”
说着,他又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交待电话那头的人跟进陈书生兄妹俩的交通事故调查情况。
“星哥,你好不容易才找到小珊……白小姐和赵阿婆,一定还有很多话要问她们。
我就不奉陪了,我得去看看阿生……”
刘斯利的喉咙又干又哑,一阵酸涩味涌了上来。
他朝赵金华和白晓芙微微点头致意,站起身来。
池星星一把拉住了他,“我和你一起去。”
随即转过身去对白晓芙柔声说道:
“小芙,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和赵阿婆,好吗?”
白晓芙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赵金华一脸郑重道:
“池警官,阿利,你们放心吧,我保证这次不会再跑了。”
池星星苦涩地勾了勾嘴角,伸手在衣兜上摸索。
“我把我的电话号码写下来,你们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话音未落,只听见白晓芙喃喃道:“1、3、7、8、5、5、8……”
池星星一脸诧异,白晓芙竟一字不差地报出了他的手机号码。
“寻人启事上面有……”
池星星了然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
“小芙,你以前给我打过电话吗?”
由于刑警工作的特殊性质,尤其在执行重大任务时,他的手机通常需要要关机或静音。
事后偶尔会发现有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
每一次他都会回拨过去,但通常要么是推销电话,要么是无人接听的公用电话亭号码。
白晓芙的嘴角耷拉了下来,仿佛想起了什么悲伤的事。
“打过两次,没人接……”
赵金华惊讶地看着她。
池星星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只能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命运之手在捉弄。
是命运之手让他兜兜转转十二年,直到今天才让他找到白晓芙。
赵金华主动掏出她的老人手机递了过去。
“你用我的手机打一下你的手机,这样以后有什么事你也可以联系我和小珊。”
她的目光中透露出慈爱,像是交待即将远行的孩子般又说道:
“你们去吧,路上小心。”
不知是陷入沉思还是发呆,刘斯利在车上足足有半个小时没有说过一句话。
嗡——嗡——嗡——
是手机震动的声音。
刘斯利把手机举到了耳边。
“小妮。”
电话那头的林妮塔用疲惫的声音说道:
“池警官都和你说了吧?”
“嗯。”
“我刚刚赶到人民医院,”她忽然哽咽了,“阿生和书婳还在抢救中。”
刘斯利一时无言。
“我今天本来想约阿生晚上做个采访,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是救护车上的人接的。”
刘斯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我们在路上了。有什么新消息,打电话通知我。”
不过,直到两人一鼓作气从观山镇赶到市区人民医院,刘斯利的手机都没有再响过。
也好,至少说明,情况还没到最坏的阶段。
刘斯利不停地安慰自己。
他拼命在脑海中搜索目前可以为陈书生和陈书婳做的事。
可是想破脑袋,都没有找出一件来。
一阵熟悉的无力感再度袭来。
“现在我们再焦急沮丧也没用。我相信以陈家的财力,一定会倾尽全力,请最好的医生来抢救和医治他们的。”
池星星边停车边说道。
刘斯利垂着眼皮,没有说话。
两人下车后直奔急诊抢救室而去。
刚踏进急诊中心,便看见人头攒动,喧嚣一片。
身着黑色保安制服的几人在极力阻拦正要往里面抢救室挤去的人群。
那些人手持照相机或摄像机,再不济也是拿着手机,看上去应是闻风而来的记者或自媒体人。
“你们再这样我们就要报警了,这是严重干扰了医院正常的治病救人的秩序!”
一名保安大声喊道。
然而人群仅仅安静了两秒钟,又再度喧闹起来。
整个急诊中心大堂乱成了一锅粥。
“你们这样干扰医院正常的医疗秩序,如果情节严重的话,是可以追究刑事责任的。”
池星星厉声呵斥道。
“要是耽误了医院抢救任何一个病人,你们谁都跑不掉。”
他伸手指了指大堂两侧安装的监控探头。
原本你推我搡、七嘴八舌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池星星和刘斯利从人群中挤了过去,来到挡在急诊室走廊入口处的两名保安面前。
“我们是亲属。”
保安无动于衷,大概以为他们也是与其他一样企图蒙混过关的记者或自媒体人。
池星星无奈,正要掏出证件,只见一个身影从走廊的方向朝他们走来。
林妮塔和保安打招呼道:“请让他们进来吧。”
两人这才得以顺利通过。
“我在里面听到好像是池警官的声音,想着你们也差不多到了。”
林妮塔领着两人在走廊尽头往右拐。
急救室外的红灯仍在闪烁,红光刺目。
门外站着几个人,在等候手术的结束。
莫玉兰一脸焦急和悲伤,不时用手绢抹着眼泪。
她身旁站着一名看上去年轻几岁的中年女子。
那是陈书生的亲生母亲李蔓。
李蔓的眼睛又红又肿,表情呆滞,毫无生气。
另一侧,陈可适双手插兜,阴沉着脸。
旁边是一个池星星从未见过的男子。
急诊中心大堂人声嘈杂,急救室外却悄然无声。
刘斯利走上前去,和他们一一点头打招呼。
“李阿姨、莫姨,陈叔叔、王叔。”
陈可适先看了刘斯利一眼,又看了看池星星,一言不发。
“阿利,你来了……”
李蔓一见到刘斯利,不禁情绪崩溃,泪水再度决堤,从眼眶中倾泻而出。
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牢牢握着刘斯利的手臂。
刘斯利喉咙一哽,安慰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只能轻轻地拍抚她颤抖的肩膀。
“老天保佑,保佑少爷和小姐大步槛过,手术顺顺利利……”
莫玉兰双手合十,对着走廊的天花板,嘴里念念有词。
曾任陈家管家的王夏志,向前走了一小步。
“阿利,好多年没见了,你和小妮都长这么大了。”
这种情形下,刘斯利无意与他寒暄,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王夏志的头发不再跟以前那样梳得一丝不苟,而是半长不短地披散在肩上,活像一名放荡不羁的艺术家。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不知从何时起将八字胡改成几乎覆盖半张脸的络腮胡。
发福的脸颊与当年相比,终究还是容貌不敌岁月,衰老了几分。
刘斯利倘若不是因为记忆力还算不错,大概不会认出眼前这人便是时隔多年未见的王夏志。
唯一不变的,是王夏志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气质。
不认识他的人,一定会以为他是个凶神恶煞的人,让人望而生畏。
在刘斯利的记忆中,他总是默默地跟在陈书生身后,像名霸气外露威风八面的保镖。
但从不干预小孩们的玩闹。
与陈书生分别时,有时候他还会微笑着摸摸刘斯利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