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华的质疑让不善于说谎的刘斯利冷汗直冒。
“阿婆……”
刘斯利把心一横，露出一个苦哈哈的表情来。
“我有一个背包的，放在旅馆了。
我这个人比较懒，出门徒步就带了个手机和两瓶水。
这不，没想到手机昨晚忘记充电，水也给我喝完了。
要是知道会遇到阿婆你，空瓶子我就该留着不扔的……”
赵金华表情自然地问道：“哪里的旅馆？”
他脱口而出，“是在新村街道那边的‘娥姐宾馆’。”
幸好昨晚在废品站查了一下附近的旅店。
“哦，新村街道，那边我很熟的。
不过，那个宾馆不是很正经的喔。”
赵金华再次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他。
他干笑一下，“是吗？这我还真不清楚。
我很晚才回去，洗个澡睡一觉，第二天很早又出门了。”
赵金华“啧”了一声，“你这个后生仔，清靓白净的，可不要给那些风尘女子骗了。”
他一脸尴尬地连连点头称是。
不行，话题不能再这样聊下去了。
否则他得绞尽脑汁，用另外一百个谎言来掩盖第一个关于徒步迷路的谎言。
必须转移话题。
“阿婆，”他余光瞥了一眼赵金华，试探性地问道：
“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辛苦出来捡东西？
你的家里人呢？”
赵金华的脸色微微一变，仿佛被人戳到了痛处。
“反正我也是闲着，捡点废品卖点钱不是挺好的吗？
而且我身体还很好。你也看到了，可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差的。”
“那是、那是，阿婆你身体还硬朗得很。”
看来赵金华并不太愿意谈及家里的情况。
尽管不忍心，刘斯利还是狠下心追问道：
“阿婆，你跟我奶奶好像年纪差不多，不过我奶奶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你的孙子或者孙女也应该和我差不多年龄吧？”
赵金华沉默片刻，轻叹口气，还是开口道：
“我没那么好命，能有孙子孙女。老公和唯一的女儿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阿婆，对不起……”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道歉。
赵金华摆了摆手，“没什么对不对得起的，又不关你事。都这么多年了，我都看淡了。”
“那你……现在就一个人生活啊？有时候有点头昏脑热的也没人照顾……”
“哎呀，没问题的，我和住在隔壁的几个老太婆都很熟的，大家互相有个照应。
对了后生仔，你今年二十几岁了？”
赵金华似乎无意聊太多自己的事，话锋一转，又把话题重新引回刘斯利身上。
刘斯利略感失望道：“我二十二了。”
还以为能够从赵金华口中打听到关于白晓芙或小珊的消息。
没想到赵金华的下一个问题让他再度吃了一惊。
“交女朋友了吗？”
不会吧，难道话题不可避免地还是要落入俗套了？
几岁了？有工作没？谈恋爱没？结婚没？生孩子没……
他只能如实答道：“还没……”
赵金华沉吟片刻，似乎在自言自语。
“女方年龄大一点，倒也无妨……俗话也有说，‘女大三，抱金砖’嘛。”
刘斯利愣愣地看着她，“什么？”
赵金华难得一见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后生仔，阿婆我看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还帮我捡瓶子喔。
虽然身子骨是弱了点……”
她一脸可惜地摇摇头。
“我亲戚家有个女孩子，可以介绍给你认识喔。”
刘斯利苦笑一下，正要摇头婉拒。
忽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白晓芙，不正是比他大三岁吗？
“阿婆，这、这怎么好意思……”
赵金华见他似乎有点兴趣，又犹犹豫豫的样子，连忙又说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
我亲戚家的女孩，是个很好的姑娘，不过呢……”
赵金华难过地叹了口气，“就是偶尔，这里会有点不正常。
偶尔而已、偶尔而已。”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她怎么了？是受过什么刺激吗？”
赵金华又摇了摇头，“那都是她小时候的事了，这孩子也是怪可怜的……”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捂了捂嘴。
“哎，你们这些男孩子，一听到她脑筋偶尔不正常，怕是都会吓跑了吧。
也难怪，我也能理解……
可是我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婆了，要是不给她找一个好人家，我怎么能放心啊。
哪天要是我两腿一伸，就没人照顾她了。”
刘斯利的眼神微微一动，“阿婆，你意思是，现在是你在照顾她吗？她父母呢？”
赵金华的脸上蓦地换上一副凶狠的表情，咬牙切齿道：
“她那驴心狗肺毫无人性的爸妈，有鬼用！可不能让她跟着那两个坏蛋生活。”
她在骂女孩的父母时，就连脸上那条疤痕都在微微颤动。
“那，你有没有考虑把你亲戚……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叫小珊。”
“你有没有考虑把小珊送去福利机构或者疗养院什么的？据我了解……”
赵金华打断刘斯利的话，“那可不行！
小珊她不爱说话，胆子又很小，就算给人欺负了也没人知道。”
刘斯利理解地点点头，“那倒也是，听上去确实让人挺不放心的……”
说话间，蛇皮袋已经被空瓶空罐填充到将近一半的高度。
两人远远就能望见前方人头攒动的街道。
“喏，前面就是吉祥街，有大把吃的可以买。”
刘斯利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在工装裤的几个口袋上摸了摸。
果然，在右腿膝盖旁的口袋里翻出了两张百元大钞。
幸好，自己总是个有备无患的人。
他可是告诉赵金华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可不能待会儿顺手就掏出手机扫码结账。
“阿婆，今天谢谢你了，走吧，我请你吃饭！”
他咧着嘴，朝赵金华摇了摇手上的纸币。
赵金华摆手道：“不用了，我也没帮你什么忙。
你倒是还帮我推车，又帮我捡了不少瓶子。”
说着，她拉起小推车就要走去。
似乎早已把最初想要把小珊介绍给刘斯利认识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
刘斯利连忙拉住小推车的把手，余光瞥见池星星的小汽车正往闹市里开。
“阿婆、阿婆，你不给我一个表达谢意的机会，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别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赵金华的手从小推车上缩了回去。
见刘斯利似乎很有诚意，她摇着头说道：“我可没空吃你那顿饭啊，中午还得回去看看小珊。
不过呢，你可以去烧腊店斩半只鸡，中午一块儿去我那里吃咯。”
她手上一指，“那家‘刘记烧腊’就最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