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钱家村离开后，池星星和刘斯利驾车前往观山镇中心医院。
虽与钱家村同在一个小镇上，但由于山路颇多，且九曲十八弯，直线距离仅三公里的路程硬是开了将近一个小时。
“呕——哕——”
中心医院外停车场，树荫下。
池星星扶着那棵比他的腰身还粗上一圈的榕树干，弓着腰哇啦哇啦地吐着。
刘斯利停好车后，站在三米远的地方一脸汗颜地看着。
“我说……我说小刘同学，你这驾驶技术有待提高啊。”
池星星面色又红又白，接过水和纸巾，可谓是动作娴熟地又是擦嘴又是漱口。
刘斯利面露尴尬，本想反驳两句：你驾驶技术也有待稳定，如果我不是快晕车了也不至于和你抢车开。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眼下受害者是对方又不是自己，也就不要再逞口舌之快了。
“星哥说的是。”
这话倒是让池星星稍感吃惊，歪着嘴角斜睨了他一眼。
两人来到咨询台前，不料连这种乡镇的医院也人满为患。
“内科在二楼呀，四只眼睛这么大个指示牌都没看见？”
“这里没洗手间，去住院部那边找吧……你去到那边再问人呀！”
排队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们。
池星星亮明证件，问道：“请问你们的行政部门在哪里？没看到指示牌。”
原本一脸不耐烦的中年胖女人脸色骤然一变，顿时换上热情亲切的笑脸相迎。
“哎呀是警察同志啊，您要去我们医院行政部门的话，请从前面的楼梯上二楼，左拐再右拐再左拐就到了哈。”
她一边笑着，一边点头，一边说话，还要一边用手指路，忙得不可开交。
池星星向她微微颔首道谢。
转身离开时，听见后面传来女人故意提高音量的声音。
“老阿公啊，去骨科的话，从那边楼梯上三楼，左手边一直走就可以看到了喔。老人家小心点哈。”
池星星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按照女人的指示，他们很轻松便找到了行政部门所在的办公室。
一个几近秃顶的微胖中年男子负责在会客室接待他们。
池星星没多寒暄，直接出示调取证据文书和证件。
“还请安排调取这名叫作‘赵金华’的女士2017年在贵院的医疗记录。”
男子扶了扶眼镜，点头道：“好的，两位警察同志请稍等，我去安排。”
男子离开后不到五分钟便折返回来。
他微微弓着腰态度温和地说道：
“池队长，这名病人当时是由骨科李奎主任负责的，病人信息、病历这些都存放在负责医生的电脑里。
我已经安排人过去李主任那边调取病历了，应该马上就能打印送过来。”
“哦？”池星星一下站了起身，刘斯利也紧随其后。
“我们还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主治医生，请您带我们去一趟。”
末了，又补充一句：“不会耽误医生太长时间的。”
男子露出几分为难的脸色，“这个嘛，倒是……倒是也没关系。”
男子口中的“李奎主任”，没想到竟是一个看上去不到四十岁的青年医师。
李主任冲两人礼貌地点头道：“两位警官，资料正在打印，还请稍等。”
台面上的小型打印机正咯吱咯吱地工作，缓慢地吞吐着A4纸。
“那就先咨询李主任几个问题。”
李主任登时坐直了身子，“您请说。”
“您身为医生，肯定每天都见很多患者。过去两年时间了，不知您对这个赵金华还有没有印象？”
“印象还挺深刻的，”李主任几乎不假思索，“刚才有人来通知我调取这名患者的资料，我一下就想起来了。”
“是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给您留下了深刻印象吗？”
李主任思忖道：“当时这个叫赵金华的老婆婆，说是不小心摔断了桡骨，也就是手臂的这根骨头。”
他边说边用右手在自己左手上比划了一下。
“最初她来看病的时候，说什么也不愿意做手术，问我能不能开点药给她敷一下。”
他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我当然不同意，毕竟是比较严重的骨折，光靠敷药的话，稍有不慎就会导致病情加重。
结果她一声不吭直接溜了。
不过第二天又来找我，不知为什么，这次她同意手术了。
好不容易折腾到这个地步，在手术前，让家属签同意书的时候，又告诉我，她没有家属了。”
他摇着头叹气道：
“说是老公死了很多年了，唯一一个女儿也在十多年前得病去世了。
听上去怪可怜的……
哦对了，当时她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孩一起来的，所以我当时还以为那是她孙女之类的。”
池星星和刘斯利对视一眼，追问道：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大概几岁知道吗？”
李主任微微皱眉，冥思苦想了一阵，摇了摇头。
“想不起来了，好像听赵婆婆喊过她，但是我不记得了……
看上去挺小的，大概也就二十岁左右吧。”
他眼神微微闪动，又补充道：
“那个女孩子基本不说话的，连别人跟她讲话的时候都很紧张，不敢和人对视。
赵婆婆住院的那段时间，就是她在照顾。
不过说实话，感觉她是不太懂这些的。”
池星星面色如常地点点头。
只有他才知道自己胸腔内怦怦直跳的那颗心脏有多剧烈。
这么多年了，似乎终于抓到一丝希望之线了。
“那个女孩子，大概是长什么样的？”
李主任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大概是在想，为什么不问赵金华的事，转而对另一个人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
“怎么说呢，挺清秀的。一双大眼睛，就是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皮肤很白，不过像是长年不晒太阳那种。
其他嘛，就没什么印象了……”
池星星沉吟之际，刘斯利插话道：
“那个赵婆婆，面部有没有什么特征？”
李主任思索片刻，“这么说起来，赵婆婆的脸上，确实是有一道疤……”
池星星和刘斯利同时屏住呼吸看着他。
“是在哪个位置？”
李主任抬起手，犹豫地伸向了右眼下方，又换到左眼下方。
“不是右边就是左边，大概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