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流光的思绪,看到谢碎月眼里渴望的答案,就止住了。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书里的悲剧意味,只是笑了笑,看着谢碎月向往的侧脸,顺着她道:“也许吧。毕竟,他的一生已经很苦了,也许最后是幸福的吧。”
谢碎月听着,果然笑了起来,但似乎还是有些不满谢流光话里的模棱两可:“哥哥说什么呢?他最后有这么多人爱他,定然是幸福的!”
谢流光没有辩驳什么,只是听着谢碎月讲述男子从高门侯府贵子沦落到一名乐伎,再到高官外室,最后成为了玉体横陈的艳后。
她忽然有些惋惜,到底还是抬起手,随手翻着她从来没看过的闲书。
谢流光看着艳后韩氏的一生。
从高门嫡长子到秦楼楚馆的乐伎再到后来的高官外室,最后的君后。
他裙下之臣无数。
书里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语言。
书中描绘比较多的女二摄政王,为了笼络官员,将他随意转手送人,宛若货物。
却又在女帝看上韩秉渊后,为了和女帝争抢,赢女帝一次,口口声声说:爱他。
而后,背着女帝,给男主下了药,让他只能再委身于她,一辈子受控于她。
更那什么的是,女帝荒淫无道,自己的夫郎居然愿意同别人共享,甚至在书的后期,他玉体横陈在朝堂也是司空见惯。
而书里,男主韩秉渊在当上君后后,也是不负妖后之名,蛊惑着女帝,杀了很多臣子。
那些臣子或许欺侮过他,或许没有。
也许,最后,他已经疯了。
毕竟,曾经书里高门显贵的上京的第一公子,已经人尽可妻。
连在宫中也是与宫女肆意调笑,整日衣衫不整。
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授意,还是他本就天生如此。
他沉沦在欲望里,无法自拔。
艳名远播、屠害忠良,被称为艳后韩氏。
谢流光看到最后,只觉得心间不知为何有一股莫名的悲哀,在心头久久不散,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就好像她真的看见了艳后韩氏的一生一样。
谢流光的手指,不禁摩挲摸着书的最后一页,她想起了韩秉渊问他第一任妻主的话。
在他从上京第一君子被强盗绑架,名声可能尽毁后,他的父母却对强盗说:“她们韩家没有这个人,你们绑错了人”后。
他似乎寄予被爱的希望于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他问她:
“妻主,如果有一日我被强盗绑走,你会救我吗?”
他问的,有些期待,更有些小心翼翼。
也许是床上说的话都不可信,书上写他的第一任妻主回答:“当然会,我倾尽家财都会救你!哪怕死,我也要同你一起!”
那似乎是第一次有人坚定地选择他,韩秉渊记了好久。
可是,后来,言之凿凿的女子在完全占有了他后,连替他赎身的话,都已经抛之脑后。
世界没有一人爱他。
谢流光垂了垂眸,只觉得似乎他比她过得还惨些,她心下情绪莫名,只是恍惚间看到书的最后一页似乎有些什么模糊的印子。
谢流光伸手,将书抬到阳光下,看到一行水印的小字:
妖后韩秉渊,因清君侧,死于叛乱。
终年20岁。
而,这行字不仔细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谢碎月向来大大咧咧,看书也不太仔细,想来是没有看到。
不然,依她的性子定然要愤愤不平同谢流光吐槽许久。
谢流光看着书上的小字,合上了已经看完的书,她伸手摸了摸谢碎月的发,却是肯定了谢碎月的想法,道:“碎月,他最后是幸福的。”
韩秉渊此人,也许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那一刻,或许他才能获得解脱的幸福。
毕竟,他终于能自己为自己作主一次了,不是吗?
谢碎月点了点头,因为谢流光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开心地笑了起来,安静地同谢流光坐在湖边,看着杨柳依依。
杨柳随风摇曳,轻吻过湖面。
忽然,谢流光只听谢碎月问:“哥哥,你说韩秉渊那么多女子,他究竟喜欢哪一个?”
谢碎月似乎有了答案,她回答道:“哥哥,你说他是不是喜欢商人白玉案?我看他好像一直都记得她。就连梦里也是叫的白玉案,然后让女帝震怒。”
谢流光想起韩秉渊问白玉案:如果他被绑匪绑了,会来救他吗?
而他却从来不问之后的妻主这句话。
也许他确实对白玉案不一样也不一定。
谢流光看着漫天杨柳飞絮,眸光深了深,只是道:“也许吧。”
谢流光关上了书,看着西落的太阳:“该走了,碎月。”
谢碎月鼓了鼓嘴:“我不想回去!回去,父亲、母亲肯定又要打骂我!说我败坏谢家名声!说我在姐姐入宫的关键关头掉链子!”
谢流光弯下腰,摸了摸谢碎月的头:“那我先送你回屋子,再回我的院子。这样,二叔、二婶,也不会说得太过。”
谢碎月跳了起来:“谢谢哥哥!哥哥你真好!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
谢家是上京的老世族了,连府邸都是在上京的中心位置。
就连马车也是极尽奢华。
马车在平直的青石路上摇摇晃晃。
车上的风铃随着风发出“叮当”的声响,车内昂贵的熏香,一圈一圈得升起来。
谢流光看着飞起来的白烟,淡淡的香味弥漫开来,她一双桃花眼下是淡淡的青黑。
谢流光眯了眯眼,似乎有些困了。
随着颠来颠去的马车,她闭上了眼睛,似乎睡了过去。
恍惚间,只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
有表妹碎月的,还有其他人的。
“拦住她们!”
“听说,谢氏可是名门望族,她们有的是钱来赎他家的小姐!”
“哥哥、哥哥,你醒醒!醒醒!碎月害怕!”
“你哥哥,早就死了!你没发现吗?哈哈哈!这香里可是最毒的醉仙人!要不是王爷只让杀了谢流光,让我们凌辱你……你以为你还能活下去吗?”
谢流光看着脸色惊慌的谢碎月,努力地睁着眼睛,眼皮却是越来越重。
怎么也睁不开了。
*
“大人!大人!醒醒!您快醒醒!”
谢流光抬头看着面前陌生的面孔,因为面前的人逐渐走近,她眼前陌生的脸也逐渐在她的瞳孔里放大。
谢流光猛的直起了身子,蹙了蹙眉,质问道:“你是什么人?碎月?碎月呢?”
面前的女子似乎有些着急忙慌,连忙关心道:“大人!您终于醒了!我是旺财啊!您不记得我了吗?”
谢流光有些发懵,她们谢家的人取名向来都崇尚高雅,哪怕是侍从也是如此。
谢家怎么会有叫“旺财”这么的侍从!
她不是谢家的人?
难道她是她昏迷前听到声音的绑匪?
想到这,谢流光冷淡的桃花眼满是寒意,她冷了冷脸:“碎月呢?你们将她绑去哪里了?”
女子听到谢流光口中不断提到的“碎月”只觉得奇怪,疑惑道:“大人,岁月?是什么岁月?您是想说您在从七品的县官位置,浪费岁月吗?”
谢流光看着旺财,觉得不可思议。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们谢家有二小姐——谢碎月!
难道她不是上京的人!
谢流光自从父亲死后,母亲怕父亲的仇家报复她,从来没有让她出过上京。
这样谢流光根本就不会再像她父亲一样得罪上京城外的人遭到暗算了,所以除非她是她父亲的仇敌,否则不可能那么大老远地来刺杀她和表妹。
谢流光警惕地看着旺财:“你……到底是谁?”
“大人,我是旺财啊!您不记得我了吗?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当时去取水了,那个强盗怎么可能用花瓶砸伤了您的脑袋!”
谢流光看着旺财眼里的怜惜和愤怒不似作假,似乎不是刺客,而是跟她一个阵营的人,她松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问道:“碎月呢?我的妹妹碎月呢?”
旺财怔了怔,用手去摸谢流光的头,被谢流光挡了回去:“大人,您脑袋被打坏了吗?您不是谢家的独苗苗吗?哪里来的妹妹?”
谢家独苗。
侍从旺财。
谢流光突然想起来书里的反派不就是这样的标配吗?
她是梦到书里的内容吗?
在做梦吗?
谢流光呆住了,声音低了下去:“我是谁?”
“大人,您怎么了?您是天盛朝今年的状元——谢流光啊!”
《艳后韩氏》的背景王朝。
天盛!!
谢流光只觉得头晕目眩:“天盛?”
“对啊!大人,今年是天盛朝的元启元年啊!女帝登基的第一年啊!”
女帝???
谢流光看着自己躺着的木制马车,马车上没有熏香、没有风铃,就是空荡荡的座位。
谢流光魇住了,耳边似乎还是强盗对碎月的威胁,谢流光想起《艳后韩氏》中男主被绑到土匪窝经历的一切,她有些害怕。
谢流光怕谢碎月真的如她自己所说,跟韩秉渊相似,会经历相同的事一样。
她喃喃道:“碎月,还在等我。我不能睡!我要醒过来!醒过来!”
谢流光似乎知道了这不是梦,却还是固执地把这当成梦。
她“砰”得撞在了马车上,似乎想用疼痛来让自己醒过来。
她头上包扎好得纱布又开始流出血来。
谢流光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几乎抱着“撞柱而亡”的决心,头上血流不止,顺着她的额头流到了眼角。
很痛!
可是,她还是醒不过来!
谢流光忽然想起昏迷前模模糊糊听到的绑匪对碎月说的话:
“你哥哥已经死了!你没发现吗?”
不!!她没死!她还活着的!还活着的!她会醒来的!会醒来的!
谢流光看着面前的旺财,因为失血过多,头晕目眩,她好像认清了事实,但又好像没有,只是有些绝望地又撞了上去。
旺财连忙挡在她的身前,拦住了她。
“大人,您发什么疯!碎月究竟是什么人?她等大人干什么?就算她死了,您还要活着不是吗?”
谢流光满脸鲜血,她抬头看着旺财,声音微冷,宛若满脸鲜血的索命恶鬼:“不许诅咒碎月!我会从梦里醒来的!她还在等我!碎月还在等我!我答应她的!”
谢流光答应过谢碎月,即使她被强盗绑了,不惜任何代价,她都会救她的!
她会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