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上场的期间,对于每一个已经结了案的犯人而言,不啻于一个怀孕的女人在等待分娩的过程。明明知道自己分娩在即,却不知何时生产落地。
近三个月以来,肖恒就是在这种焦急不安的等待中度过的,但在这期间,有两件事不得不提。
第一件事,就是发生在上个月月末最后一天的下午,那本田竞驱人不注意的时侯,用自制的铁刀片一个人躲在马槽里试图割腕自杀,好在被一直在暗中盯梢他的肖恒给发现了,并且还成功制止了他。事后,本田也受到了仓里最为严厉的制裁,被足足定镣了一个月。
至于第二件事,阮让肖恒感到意外,但又出乎情理之中。
那还是在前几天,36仓的芊麦居然也转送给了肖恒一箱水晶梨。不仅如此,她还通过王彪转达了她的口信,说她贩毒被判了无期,不过现在已经结了案,估计不日就会送往女子监狱去了。对于这些,肖恒也并不怎么关心,但芊麦却有一句私下的话,竟让肖恒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骚动和不安。
而肖恒不安也是有原因的,芊麦说,她不相信一见钟情,但她现在迫切需要一种心灵上的依靠。
毫不怀疑,这是一种隐晦的说法。业已人夫的肖恒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依芊麦的意思,她已厌倦了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或者说,她把男女之事看得很淡,但她却不排除放开自己的心灵。换言之,她现在已把肖恒当成了她心灵的另一半。然而,这种纯粹的心灵上的交往也只能建立在精神之上,而且还得必须保持着一种来自天然的纯洁性,这也就是有点类似于柏拉图的精神之恋。
众所周知,柏拉图认为,当心灵摒绝肉体而向往真理的时候,这时的思想才是最纯洁的也是最美好的。而当灵魂被肉体的罪恶所感染时,人们追求幸福的愿望就不会得到满足,当人没有对肉体的强烈需求时,心境是平和的,因此,精神交流是最美好的,也是最道德和最高尚的。
在他的理论中,没有的那一半是比较重要的。所以,在观念世界的你(你)的原本的另一半就是你(你)最完美的对象,他/她或许就躲在世界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正在寻找着你/你。
由此可见,柏拉图式爱情是一种理想式的爱情观,极为浪漫却又根本无法实现的爱情观——站在爱的人身边,静静的付出,或者默默的守望,不奢望走近,也不诉求拥有。即便知道二人根本也不会有结果,也依然执著不悔,正如一首歌里所唱:“不求长相厮守,只求曾经拥有。”
因而此,柏拉图的精神之恋,既不存在依附或占有,也不存在对与错,它既虚妄但又真实,它既反俗又合乎情理。尽管这种感觉也很微妙,就像雾里看花似是而非,但它还是需要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有足够的土壤才能够成长。相对来说,爱,不是牺牲,也不是占有,而是一种成全。
难怪著名哲学家K*波普尔就柏拉图的精神之恋作过如此评价:爱之最高的思想,或者是柏拉图的,或者仅是柏拉图的,在任何时侯不是非柏拉图的。
可是,就算是在精神之恋的理想国,他肖恒和芊麦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吗?不错,从刑期上,两人都判得相差无几,从时间上讲还说得过去,那么空间呢?也许就在今夜或者明天,他们就会送往不同的监狱,不要说见面,估计连说话通信的机会都没有。试想,两个杳无音信的人又何来精神之恋,这简直就是一种天方夜谭式的臆想。
不过话又说回来,芊麦留给肖恒的印象是极为深刻的,这并不是因为她长得美,也并不是因为她的主动,而是她的身上具有一股让其她女人没有的抑郁美,但那不是矫情。虽然她已误落尘埃,可还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脱俗之感。
肖恒至今都还记得,当他与她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她目光里的柔和拉走了一般。她适可而止的笑容也深深震撼了自己的心灵。还有她脸上同样泛出的异样光芒,那潮红的脸颊也清晰地透露出了只有一个女人动情后才有的信息,就好像一旦接近她,你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她瑰伟的光环所笼罩,这是一种神秘的感觉,让你心跳加速又欲罢不能。
为这,肖恒甚至还刻意地把芊麦与宫雪花作了一番比较。如果说,宫雪花是属于那种内敛型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芊麦是属于奔放外露的那种。但不管怎么比较,这俩个女人也有异曲同工之处,那就是都有抑郁之美。也正因为这一点,肖恒才会对芊麦怦然心动,产生一种无法言喻的亲切感。
当然,也不得不否认,肖恒也有自己的难言苦衷,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至今都还没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再说他也是个比较现实而又理智的男人,他很清楚他和芊麦目前的身份和处境,说句不好听的话,二人能不能活着走出监狱门大门都还不知道,何况这种所谓的精神之恋无非就是镜花水月极为荒谬的一件事。也尽管这份非花非月的感情也逐渐浮出了水面,可是,肖恒却胆怯了,他还没有勇气去接受一份来自宫雪花之外的爱,在几经纠结之后,肖恒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这份来自高墙之内的殊礼,就连叫王彪回个话也不愿意。
也就在收到芊麦口信的当夜,肖恒出人反常地做了一回男人的梦,在梦里,他只感到自己正酣畅淋漓里与一个温热的身子在缠绵,事后,他也搞不清楚这个身子究竟是宫雪花还是冷芊麦,反正他只觉得有了那么一回。直到第二天一大清早,他趁人不注意时,才把自己那条糊得糨糨的内裤洗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