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也过得真快,就在肖恒还没完全体会到自由行走带来的好处时,转眼便到了立夏。
虽然立夏只不过是夏季的一个开始,可仓外那倚树而栖的知鸟就已开始聒噪起来,但它们不管怎么叫,都无一例外的叫着同一种尖锐而又刺耳的声色,这也惹得全看守所的管教和犯人们心烦意躁。
与知鸟相反的是,倒是院内那些寂静且刚刚绽放的莲荷让人赏心悦目:譬如它那团团的叶片如珠玑般的翠绿:譬如它那万绿丛中露一点的荷花;也譬如它沁人心脾的阵阵幽香,总之,它都能给人一种润心润肺的好。
相对于外面,仓内也异常高温。这主要是由于这里是一层式的平房建筑,上面的阳光直接射在楼面上;还有仓内的犯人关押得太多,加上又只有两把破旧的风扇。因此,即便风扇不知疲倦地摇个不停,但依然还是难挡暑热。尤其到了晚上,高温似乎没有半点减退的迹象。于是,身上只穿一条底衩的犯人们,为了凉快,便一个个地朝自己身上淋冷水,但不过一会儿,全身又开始赤热起来,这就如同水渗沙地,不论你如何洒,沙地始终归是干燥的。
再于是犯人们便开始骂娘,但又不敢骂看守所,所以只好把一肚子的怒火全都迁在了邻铺犯人身上,都互相指责对方身上有一股汗骚味,搅得自己整宿没睡好。紧接着,双方便开始口角起来,但一般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也不敢先动手,要知道仓内角落那定镣可不是吃素的。
政府毕竞是“人民”的政府,看守所决定,自立夏之日开始,每个监仓都提供一块用来降温的冰块。不过,说是冰块,其体积充其量也比一块水泥砖大不了多少,估计平时是菜市场用来冰海鲜之类用的,反正竖在那里,就像是一块亮晶晶的墓碑。。仓里嫌它不吉利,就把它竖在了马槽那里,这样一来,“马槽”倒真的成了一穴风水宝地了。但冰块寿命不长,往往从上午十点开始,还不到下午四点就消融了。于是,一些犯人便采取了“自救”的办法,有的在晚上睡觉时就尽量往铁门那边挤,因为铁门那边偶尔会有外面的冷风吹进来。而有的人呢,则干脆往马槽边一靠,虽说是臭了一点,但总比热掉一层皮强。再说了,全仓人的吃喝拉撒还不都是在这么一个巴掌大的地方?更有甚者,一边撅着尻子蹲在茅坑上屙屎一边津津有味吃着他的黄米饭呢?
当然也有犯人抱怨,国家现在富强了,干嘛不给监仓安装空调呢?但他的话随即便会招来一顿嘲笑:你以为政府把你接到这里避暑来了?后来,像这种啼笑皆非的疑问经常层出不穷,但大家都是一笑了之,但不过也正是这种苦中作乐的氛围,使得一批又一批的犯人在仓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炎热的夏天。
端午节也快到了。
这天上午,戴着口罩手套的张管教又来例行节日前的清仓了,尽管他搜得很仔细,尽管他也对工作很认真,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搜出什么刀枪之类的违禁品出来。不过呢,他也不是没有什么收获。就比如在他的锲而不舍下,倒是搜到了不少半露半隐的女人图画,而这些图画则是一些犯人私自从书刊杂志上撕下来的。当然张管教也是心知肚明,只是笑着对大家说:兔崽子们,想女人,那就不要犯法,拿张假画自己糊弄自己算是个什么男子汉,有本事出去好好做人,就不怕找不到女人。
经张管教这么一说,仓里的犯人们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不是嘛,谁叫自己放着一个正常男人不做,偏偏跑到这里当太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