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截止到目前,肖恒充其量还只是一名犯罪嫌疑人,而离真正意义上的死刑犯实际还差那么一点。可事实上又并非如此,就比如一旦嫌疑人进到仓里就被戴上了手铐脚镣(注,进仓戴镣的犯人基本上都是犯了血案),那么,该犯十之八九也会被执行死刑,几乎没有几个能生还的。也正惟其如此,犯人们便称这类人为死刑犯或脚镣犯。不过很少有人敢当面说出来,最多也只能在背后议论或者做到心里有数。试想,他们都是死人一个了,自己有必要犯得着和一个死人过意不去吗!
就 说肖恒,他连自己现在是死还是活都不太清楚。反正现在靠在墙上已很久了。并且像这种噩梦他又不是第一次做了。打从进看守所的第一晚,他就被这种怪病缠身,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以为然,可是随着日子一久,他就越来越觉得自己精神有些失常了。并且这种怪病还有愈演愈烈的态势。直到这时,他才毫不怀疑地确认自己已陷入了一个精神错乱的世界。然而,即便自己已诊断出了自己的病因,但却无法根治自己的心病,再者来说,看守所也不是一所心理康复或精神疗养的医院。
再后来,他干脆就把这种痼疾习以为常了,反正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由于整天无所事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想过,但想来想去,他就是不敢想案子发生时的经过,那血淋淋的场景、那被害人临死之前的眼神让自己恐怖得难以复加。为此,他专门找来了一些书来消除内心的不安。可不曾想到的是,一旦到那些有关生命或者悲情之类的时,他就感动得不得了,虽不敢说是柔情寸断,但也经常是热泪盈眶泣不成声。当然了,在书中他也看到了另一个存在的自己,原来,自己这个丧心病狂的冷血杀人犯居然还有人性善良的一面。
这以后,凡是触及心灵的东西他都会敬而远之。如果实在无聊,他索性就在那块磨得光滑的水泥台上搞锻炼,什么倒立呀什么俯卧撑呀都搞过,也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是在和命运抗衡。
可命运这东西,不是你说跟他抗衡你就能抗衡得了的。比如说吧,它就像一根有韧性的弹簧,你越是挤压它,它就越是弹得老高,让你不服但又不得不服。再比如说小时候,肖恒就有一个警察梦,谁知到头来却逆转成了一个罪犯。更好笑的是,本来肖恒天生就有艺术禀赋,哪知命运的鬼神使差,最后却不得贩卖废品营生。如果把警察和罪犯作比较的话,兴许还能找到一种对立的关系。但若把艺术和废品牵扯在一起,这就不得不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也正是命运这东西,让身在看守所内的肖恒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审视自己了。他并不是想悟破天机,而是觉得命运这东西,还真是有些匪夷所思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曾记得,在出事的前一个月,有回和妻子去菜市场买菜,在途径一座人行天桥下面,恰好有个穿着黄衣的和尚在那里算命,原本不相信迷信的他也不怎么留意,哪知妻子死活拉着自己要过去算一把。哪承想,这一算不打紧,竞然抽了一支下下签。用算命和尚的解释,他印堂发黑星月无光,注定要有血光牢狱之灾。而且和尚在掐指一算后,还肯定地说两个月之内必定要出事,如果要想消灾必须花钱做一场法事。当时肖恒听后勃然大怒,以为这只不过是和尚在危言耸听骗钱骗财的把戏。哪知一个半月后,这和尚的话还真灵验了,他肖恒还真惹上了人命官司。但不过的是,他可不是犯的什么牢狱之灾,而是成了货真价实的死刑。换句话说,他这个死刑犯就连牢狱之灾的机会也没有。
当然,自己杀人抵命尚不足惜,可偏偏是这桩人命官司把父亲也牵扯进来了,而且还判了个无期。如今父子俩关在同一个看守所都快五年了,除了一次开庭外就再也没见过一次面了,至于父亲现在的情况,肖恒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这一直成了心头上的痛。
为了发泄,在看守所的这五年多来,肖恒大小架打了不下数十次。其中最厉害的一次,居然把对方打得眼角缝了七针,可肖恒却一点也不在乎。在他看来,反正自己是个要吃“花生米儿”的死刑犯了,就算把对方打死了,自己大不了还是个死刑,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正是抱着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就更有持无恐了。因此,看守所的管教们只要一听到肖恒的名字就把他当成瘟神摇头不已。而犯人们却恰恰相反,个个对肖恒顶礼膜拜当成英雄,背后还尊称为“玩命肖哥”。就这样,肖恒靠着拳头一路飙红。五年当中,他居然调换了十七个监仓,而每一次调仓的背后,都跟他的拳头有关。
按理来讲,肖恒是个死刑犯,应该是戴了手铐和铁镣的,那怎么和那些赤手空拳的犯人打呢?那每次吃亏的还不是他自己?其实,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一来这肖恒是个死刑犯,大多普通犯人多少会对这号人有所忌畏;二来肖恒年轻力大,加之也比较灵活,所以即便戴上了戒具,却一点也不妨碍灵敏度。另外,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早就把生命置之度外,因此只要一打架,就会像拼命三郎一样,丝毫不会给对方留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于是这样一来,他的战绩大多数是以胜居多。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有棋逢对手的时候,就比如他还没调到这个仓之前,在以前的28仓他就碰到了一个不要命的,结果一番你死我活下来,他反而吃了大亏,要不是管教制止得及时,说不定他连政府的“花生米”也省掉了。也正是这次打架,按照看守所的所规,只要是打架斗欧,两方必有一方调离皆仓。于是经常闹事的肖恒,也就理所当然地调到了如今的34仓。
虽说调到34仓已经5天了,可肖恒至今连管教的人都没见过。只听说他姓张,是一个快要接近六十岁的老头,不过听说他很和蔼,。肖恒还听说,当初自己调过来的时候,这张老头是极力反对的,后来看守所领导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硬是把自己给塞到了他的仓里。看来,以后和这张老头势必有一番较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