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选择直接下去,毕竟天已蒙蒙亮,虽说这里不见人烟,但保险起见,我们约定一替一换,每人轮流下去两次,夜里再一起行动。
马生笑着说他去试试水。
我在上面整理工具,用不着的一些杂七杂八,我都放在帐篷里,在上面我也没闲着,又把那些打错的盗洞都埋住。
那些盗洞虽然手法很笨拙,因为位置不对,洞也没有打宽,但千疮百孔的,我总觉得看着别扭。
马生恰好打到的是去年那个被洪水冲破的洞口,说是洞口,实际上只是耳室的一面墙洞。
等我把多余的盗洞都埋住,马生迟迟未归,我心里难免有点害怕。
“马生?”我朝着深不见底的洞口大喊。
毕竟洞口这么深,听不到也是正常情况,当时马生没带绳索,兴奋的直接跳下去了,我只能在上面等着他,否则我们两个都上不来。
又忐忑了一个小时,我隐约听到下面有动静,才算松了口气,一会儿我放下绳索,固定好索钉,站好身位,拉着马生。
马生上来后问我是不是没吃饭,怎么感觉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则回应“那你不也是被我拽上来了,再说我,下次中途给你断绳”,在下面那么久我还以为他要和那具骸骨过日子,马生则说男人就是要持久。
我寻思下次要不要准备对讲机,但转念一想,那个深度,对讲机也要没信号,还是算了。
马生看到不远处被填平的二十个盗洞,对此评价“闲出屎来了。”
“我在下面一直用锤头敲那堵墙,就上次那堵,好不容易敲出来个洞,你猜怎么着,进了甬道,里面他妈的还有一堵墙。”马生从小包里掏出十二枚字迹模糊的刀币,告诉我这是打工一年才能赚到的。
事实上,这个耳室上次已经被我们搜刮过一遍,鉴于剩下几个陶罐一类的,不便携带,并且物不所值,因此马生只拿了刀币。
除此之外,马生还从兜子里掏出来一张身份证,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身份证不是在我兜子里吗?”我问道。
马生这才解释道,他方才又撬开了那口棺材,本想再仔细搜刮搜刮,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份证在棺材里。
我们一阵后怕,倘若墓葬出土,那些人发现棺材里居然有一张二代身份证,究竟会作何感想。
接下来就由我下去,我打着手电,穿过那墙洞,看到了马生所说的另一堵墙,下来的时候马生提醒我,要敲击墙角,集中力气在同一个点位,不要面面俱到。
小时候我也曾渴望那些奇幻的经历,梦想着斩杀牛鬼蛇神,可如今到了下面,连墙都敲不开。
我换了一个锥头,嘴里骂着可恶,一下子过去两个小时,我才知道我的工作效率是马生的一半都不到,我恐怕要更久。
就这样无意义的敲击着,我总觉得我这堵墙要比方才那堵更厚,我停下手头活,用手丈量了一番,经过对比,发现确实如此。
我想到有些防战乱或防盗的墓葬,棺材就在耳室,而主墓室则是物品稀少,这座会不会不就是这样一个违背阴俗的墓葬?
我扔下工具,轻装抽了抽绳索,马生把我拉了上去。
我同马生说了情况,后面这堵墙相当厚实,目前只有两种办法,第一是一直没日没夜的打,总会打穿,但考虑到物品的耐久度与物资不足,我们立马否决了,因为我们不知道这堵墙后面还有多少堵更厚的墙在等着。
于是我们选择了第二个方案,在甬道侧墙上再打盗洞,绕过厚石墙。
好处就在于墓葬处在山腰,应当没有流沙一类的防盗措施,而且还省时间。
老手往往一铲子下去可以直通主墓室耳室一类的,而我们的手法明显不在其中。
现在太阳已经有点偏西了,我估计大约是午后两点,我们两个干脆也不假装登山客,两个人打好绳钉,备好物资,一起下了洞。
我与马生奋力敲击侧墙,不得不说,最外一层的墙,经过千年的岁月,已经不结实了。
我们从这里顺着那堵厚石墙,一直往南打着盗洞,我有点缺氧,中途上去了一次,喝了水,马生则一直以他的血肉之躯怼着山体。
约打了十来米,我们又打到一面石墙,马生顿时大喜道:“我去,四个耳室?这姑娘有四只耳朵,神了。”
我告诉马生那叫侧室。我们庆幸着没有选择破墙,因为那石头墙厚有十来米,真破墙要猴年马月。
之前我们估计的,这座墓葬是南北走向,有两个耳室,但小觑了它,顺着南北向打盗洞,还能打到墙体,八成说明东西向还有侧室。
北魏的墓葬极少有这样庞大的规模。
我们蜷缩着身体在土洞爬行,马生奋力破墙一个多小时,石墙终于有了起色,我们筋疲力竭,又入了墓,我才发觉自己进的根本不是侧室,而是主墓室。
马生也愣在原地。
主墓室十分凌乱,棺材是开着的,棺材板立在壁画一侧,地上陶罐破碎。
东西两侧有两支浅浅的甬道,没有石墙阻隔,我们进了去,里面也被洗劫一空,只找到一些破陶片和三枚生满青锈的刀币,墙顶有坍塌的盗洞痕迹。
“这俩被盗的才是耳室,咱们原来去的那个应该是侧室。”我恍然大悟。
马生则闷闷不乐,叫骂着之前来过的人,怎么不给他留一点。
“那些人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找到啊,我真服了,看头顶那个盗洞,那才是正儿八经的盗洞,多圆,多美。”马生狠狠咬牙。
我们观察着具有“主大仆小”画风的壁画,大约明白这是位北魏小将军的墓葬,按照时间顺序,他征战沙场,最后为国捐躯,两位妻子也被外敌掳了去。
马生往那口棺材里看了看,骸骨四分五裂的,想必死后确实是被砍成了许多半。
“如此说来,上一次盗这座墓的人,也以为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北魏将军墓?侧室藏的太深,所以没发现?”马生问道。
我们看着南北走向,除了壁画一无所有,但我们知道壁画后是十米厚的墙体,然后才是侧室,若非山洪,谁能想到有这一出?
“看来只剩一间没被发现的侧室了。”我坐在主墓室的台阶上。
马生说这将军藏得深,不厚道,侧室金屋藏娇,画上却说两位妻子被外敌掳了去,一会儿又说史书太官方,往往是事后诸葛亮。
我们吃了些压缩饼干和馍片,马生对着壁画上的将军妻子撒了一抛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