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豫州刺史垣崇祖听说北魏大军前来,不慌不忙,反利用魏军轻敌的心态设下一计,狠狠地给了魏军一个教训。梁郡王拓跋嘉狼狈北逃,退出豫州。捷报传到京都,齐主萧道成高兴地对朝臣说:“朕就知道他能制敌,崇祖真是朕的韩信呀!”随即将垣崇祖召进宫,封他为平西将军。垣崇祖担心魏军转而入侵淮北,因而上奏恳请将下蔡城迁到淮东。
这年夏天,魏兵果然来攻下蔡。听说下蔡城已经迁址,魏军扬言要踏平下蔡城旧址。桓崇祖麾下的部将都怕胡虏在下蔡旧城屯驻,桓崇祖却说:“下蔡距离这里很近,胡虏怎敢屯兵?不过在平城示威罢了。走,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去!”随即率军渡过淮河。魏兵正在毁掘城址,突然见垣崇祖军杀来,顿时吓得丢下器械,匆匆撤退。垣崇祖趁势追杀数十里,斩获数千人,才收军回城。自此,垣祟祖威名远震。
第二年,魏兵入侵淮阳,又被齐军杀得大败而还。从此,北魏再也不敢窥探齐境了。刘昶也打消了光复故国的念头,沮丧地回到平城。
不久,齐主派参军车僧朗去北魏通好。魏主拓跋宏问车僧朗说:“齐主原本辅助宋主,怎么突然就登上大位了呢?”车僧朗回答说:“因时制宜。”魏主也不加辩驳,只是在赐宴的时候,安排刘宋的使者坐车僧朗的上手。这位使者因刘宋破灭、萧齐篡位而被迫留住北魏都城。车僧朗不肯就席,又见使者出言不逊,一怒之下,拂袖而出,回客馆待命去了。刘昶随即派人刺杀了车僧朗。魏主拓跋宏对此很不赞成,当即用隆重的仪仗队伍将车僧朗的灵柩送回萧齐,并将刘宋使者打发回去。齐主萧道成本想趁机兴兵北伐,只因年将花甲,精力不济,只得作罢。
好不容易过了四年,褚渊已晋升为司徒;豫章王萧嶷晋升为司空,并获得骠骑大将军的称号,兼任扬州刺史;临川王萧映为前将军,担任荆州刺史;长沙王萧晃为后将军,兼护军将军,南郡王萧长懋为南徐州刺史;安成王萧暠为江州刺史;江州刺史王延之被召回宫,担任右光禄大夫。不久,齐主疾病缠身,疼痛难忍,自知大限已到,忙将司徒褚渊、左仆射王俭召到临光殿,嘱咐他们用心辅佐新帝。
两天后,齐主在临光殿逝世,享年五十六岁,在位四年。太子萧赜嗣位,追尊父亲为高皇帝,庙号太祖,将父亲安葬在泰安陵。齐主萧道成秉性勤俭,喜怒不形于色,博涉经史。即位后,穿着简朴,并将后宫所有铜装饰品换成铁制品。他还曾对身边的人说:“十年之内,我要让黄金与土地一个价格。”萧道成病故后,嗣主萧赜继承父亲的遗风,将俭约的之风发扬光大。萧赜小字龙儿,母亲为刘昭皇后。据说刘皇后生萧赜时,曾梦见有巨龙盘踞在屋顶上空,所以萧赜的字为龙儿。萧赜自小得到父亲萧道成的亲自教导,颇具韬略,后来屡立战功,深受父亲的器重,得以继承大位。
即位后,萧赜任命司徒褚渊为录尚书事,尚书左仆射王俭为尚书令,车骑将军张敬儿为开府仪同三司,司空豫章王萧嶷为太尉,追册已故太子妃裴氏为皇后。裴氏是左军参军裴玑的女儿,建元三年病故,谥号穆,即穆皇后。齐主萧赜册立长子萧长懋为太子,二皇子萧子良为竟陵王,三皇子萧子卿为庐陵王,四皇子萧子响过继给豫章王萧嶷,所以没有封邑,五皇子萧子敬为安陆王,六皇子早夭,七皇子萧子懋为晋安王,八皇子萧子隆为随郡王,九皇子萧子真为建安王,十皇子萧子明为武昌王,十一皇子萧子罕为南海王,其他的皇子因为年幼,暂时没有封爵。齐主还有几个弟弟,也因为年幼,暂时没有封爵。太子萧长懋的儿子萧昭业被封为南郡王。司徒褚渊又晋升为司空。
不久,齐主萧赜在东宫宴饮群臣。席间,右卫率沈文季与褚渊互相揶揄,二人越谈越不投机。褚渊不肯相让,沈文季愤怒地说:“你自以为是忠臣,只是不知你死了,怎么去见九泉下的宋明帝?”褚渊恼羞成怒,起座想走,还是齐主萧赜好言劝解,他才忍耐到散席。
第二天入朝,天气盛热,红日东升,褚渊用扇子遮住脸。功曹刘祥当即从旁揶揄道:“做了那样不堪的事,怪不得没脸见人!但是用扇子遮脸,有什么用呢?”褚渊一听,羞惭地低下头。自此,越发觉得羞愧,竟愤懑谢世,享年四十八岁。褚渊的长子褚贲曾是翊军校尉,父亲去世后,他便辞官守孝。孝期过后,齐主想起用他,他却委婉推辞。甚至连父亲南康公的爵位,褚贲都推让给弟弟褚蓁,随后远离仕途,终生为父亲守墓。
第二年,齐主改元永明,任命豫章王萧嶷为太子太傅,长沙王萧晃为南徐州刺史,竟陵王萧子良为南兖州刺史;并召回豫州刺史垣崇祖,任命他为五兵尚书;改任司空谘议荀伯玉为散骑常侍。萧赜是太子时,为人稳重,办事老练,齐主萧道成经常将朝政交由他处理。朝臣张景真仗着太子萧赜对他的宠信,骄奢蛮横,恣意妄为。当时朝内外竟没有一人敢站出来指责他,唯独司空谘议荀伯玉暗中向萧道成禀报实情。萧道成当即斩杀张景真,并派人诘责太子。太子萧赜因此差点失去储位,因而十分憎恨荀伯玉。荀伯玉越是得到齐主的宠信,萧赜越是憎恨。又因为垣崇祖从来不曾附会萧赜,并且还曾在大破北魏、奉旨回朝时,与萧道成密谈了一晚,萧赜因此也十分猜忌垣崇祖。永明元年,嗣位后的萧嶷将垣崇祖召回京都,然后唆使宁朔将军孙景育诬陷垣崇祖与荀玉伯煽动北魏,图谋不轨,将二人处斩。不久,车骑将军张敬儿贪图富贵,敛聚钱财,齐主萧赜误以为他图谋不轨,将他满门抄斩,只赦免了他的小儿子张道庆。张敬儿在襄阳做员外郎的弟弟张恭儿一得到消息,立即率着数十骑逃入蛮中。
侍中王僧虔是宋太保王弘的侄子。萧道成与王僧虔关系一直很好,所以开国后,特别重用他。萧道成爱好文辞,王僧虔也喜欢文辞,二人曾各自写下一篇文章比试高低。写完后,萧道成笑着拿给王僧虔看,问道:“谁是第一?”王僧虔回答说:“臣是第一,陛下也是第一。”齐祖又笑道:“你可以说是善自为谋了啊!”建元三年,王僧虔出任湘州刺史,督管湘州诸军事。永明改元,齐主萧赜将他召回京都,任命他为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王僧虔几次推辞,他的侄子尚书令王俭很是不解,王僧虔叹道:“你现在已是朝中高官,我再接受官职的话,那就是一门有两位台司,这样岂不更加危险吗?”不久,齐主收回成命,改封王僧虔为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
有人问王僧虔为什么要辞掉殊荣,王僧虔回答说:“君子只担心自己被别人痛骂无德,不担心没人推崇。现在我丰衣足食,正惭愧自己不称职,没能报效国家,哪能再接受更高的爵位呢?而且你又不是没有看见张敬儿的惨祸,全家几乎被诛杀殆尽。就连门第清明的谢超宗也受到连累,你说可怕不可怕?”原来,谢超宗是谢灵运的孙子,勤学好问,颇善文辞。宋孝武帝时,谢超宗是新安王刘子鸾的常侍,后来被孝武帝提拔为新安王参军。齐祖萧道成做领军时,看重谢超宗的才华,引荐他为长史。萧氏禅位后,谢超宗任职黄门郎,后来因失仪而被罢官,谢超宗心中不免有些埋怨。萧赜即位后,竟陵王谘议参军被杀,负责编纂国史的谢超宗更觉得怏怏不得志。谢超宗曾迎娶张敬儿的女儿为儿媳,张敬儿死后,谢超宗对丹阳尹李安民说:“先前杀韩信,现在杀彭越,你也要多为自己打算啊!”没想到李安民竟向齐主告密。齐主萧赜于是将谢超宗罢职,勒令他自尽。
永明三年,王僧虔病逝,齐主追封他为司空,赐谥号简穆。王俭的父亲王僧绰遇害后,王俭便由王僧虔抚养成人。自此,身为养子和侄子的王俭上奏辞官,恳请为叔父守孝。齐主没有允准,只是改任他为太子少傅。太子萧长懋聪明好学,每次与王俭讨论经义时总是问得很仔细,王俭也总是耐心讲解。竟陵王萧子良、临川王萧子映也曾在太子身边陪读,几人互相引证,天演讲学,望重一时。萧子良尤好宾客,招揽文士。永明五年,宋主晋封萧子良为司徒,萧子良却移居鸡笼山,在西邸召集名流,联为文字之交。当时范云、萧琛、任昉、王融、萧衍、谢眺、沈约、陆倕八人都十分有才学,萧子良与他们八人关系很好,号称“八友”。只是太子信佛,萧子良也信佛。东宫曾专门辟出一块地筑造楼观塔宇,萧子良也在西邸中修建几间经室,招揽名僧,天天诵经。范缜屡次劝他说:“这个世界不存在佛祖。”萧子良问道:“没有因果,那为何人生来就有富贵贫贱之别呢?”范缜回答说:“人生与花蕊相似,随风飘荡,有的被吹入帘帐,落在茵席上,有的被吹向篱墙,落在粪坑边。殿下是落在茵席上的花,而我这朵花就落在粪坑边,虽然贵贱悬殊,但这之间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范缜著有《神灭论》,他认为神附于形,形存神自存,形亡神也亡,绝对没有形亡神存的道理。萧子良因而派王融劝他说:“你这么有才,中书郎的官职可以说是招之即来,为什么你非要矫情立异,浪费自己的才学呢?”范缜笑道:“如果我改变自己的信念去谋取官位,就算不做尚书令,也能做仆射。”
范云是范缜的族兄,萧子良曾恳请齐主晋升范云为郡守。齐主萧赜却说:“听说范云喜欢卖弄小才,我想依法惩治他,就算不重罚,我也想令他远徙。”萧子良为范云辩护道:“臣一有过失,范云便会及时规谏儿臣。范云的劝谏奏章,儿臣都保存着,陛下要是不信,儿臣拿给你看。”范云的劝谏奏章当即被呈了上去,齐主萧赜一看,奏章竟有一百多张,而且张张言辞恳切,直言无忌。他便对萧子良说:“没想到范云竟如此直言不讳,我应该令他好好辅助你,怎么能把他调走呢?”
太子萧长懋曾在东田看百姓收割水稻,对身边的僚佐说:“收割的场面可真壮观啊!”众人都唯唯称是,没有什么评论,唯独范云走上前说:“农务关系着国计民生,臣只愿殿下知道百姓的辛苦,庄稼得来不易,不要贪恋安逸!”太子听了这话,一改笑颜,严肃地向范云道谢。
因国家安定,齐主有志实行文教,于是特意令王俭任国子监祭酒,在王俭的宅第开学士馆,将前代四部书全部充入馆中。王俭向来熟悉礼学,谙熟朝仪、国典,晋、宋两朝的所有旧事,他都牢记心中,当朝办事,判决如流,发言下笔都十分精彩。永明七年,王俭病故,年仅三十八岁。追谥文宪,追封太尉,仍享有南昌公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