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已经说了,齐明帝萧鸾尽管残暴异常,杀起亲族臣下毫不留情,但作为皇帝,他也有可取的一面。他死后,他的儿子萧宝卷继位,成为南齐第六位皇帝。萧鸾的这个儿子,除了遗传他父亲残暴歹毒的一面外,其他正面的东西没有一点遗传或继承。
南朝系列我写到第三本了,第一次遇到难题,不知道该如何写这个皇帝,不知道到底该写这个皇帝的哪些方面,因为这个皇帝干的荒唐事、禽兽事太多太多了。关于他数不胜数的恶行,《南齐书·东昏侯本纪》是这样形容的,“罄楚、越之竹,未足以言”。就算是把盛产竹子的南方楚国和越国的所有竹子砍光做成竹简来记录,竹子都不够用。限于篇幅,对这个罄竹难书的人,这里只择取一点点他的丑恶来描述一下。
萧鸾死后,他的灵柩停放在太极殿。皇帝死后的安葬程序很复杂,一般是灵柩先停放在一个地方,由礼宾部门主持治丧,按照固定礼仪向外发布丧讯、安排家属及大臣甚至外国使节吊丧、祭拜、哭灵、选择下葬日期等。尸体停放期间的这个皇帝,有个固定的称呼:大行皇帝。
“大行”差不多就是永远离去的意思,“大行皇帝”就是以后只能永远活在我们心中的皇帝。每个皇帝死后,他的继任者和朝廷相关部门会根据这个皇帝的生前工作表现、功劳大小以及对国家的贡献和影响力指数,给他议定一个庙号和谥号。还没有被正式授予谥号和庙号的皇帝暂时只能叫大行皇帝,所以,只要看到“大行皇帝”这个词组,就可以肯定,这个皇帝还在停尸房,还没有谥号庙号,还没有下葬。一旦两号确定,就以两号称呼。萧鸾身后给定的谥号是“明”,相当于明君、明白人的意思,很褒义的一个字。他的庙号是高宗,到他这儿皇位都转了第五手了,不敢称祖了,只能叫宗。
萧鸾刚刚去世,灵柩停在宫内本来是正常现象,但萧宝卷很讨厌停在宫里的灵柩,觉得晦气闹心,影响自己娱乐,下令赶快挪走。辅政大臣徐孝嗣觉得这样做太不符合礼仪,据理力争,再三跟萧宝卷讨价还价,最后萧宝卷才答应可以停放一个月,满月后立即下葬。
对萧宝卷来讲,这一个月的时间也是漫长的,因为有灵柩摆在宫里,作为亲儿子,定期去祭拜亡灵是必需的,显示自己作为儿子,是孝顺的。作为国君,是以礼治天下的。萧宝卷觉得每天玩乐的时间都不够用,叫他天天去太平间守着棺材哀伤地哭泣,简直分分钟都是煎熬,因为他根本没有哀伤的情绪,老爸死了他是最开心的,要是不死,他还没机会这么早就当上神仙皇帝呢。所以每次参加祭奠仪式时,他都是不得已耐着性子。至于像其他大臣一样痛哭流涕,他可不干,“帝每当哭,辄云喉痛”。每次他都说喉咙痛,不能哭,哭不了。
大臣在棺材前哭得呼天抢地,满屋打滚的时候,他站在那里轻松惬意地看热闹。有次一个大臣因为哭得前仰后合,动作幅度过大,帽子掉落到地上。这个大臣以前因为生病,头发全掉光了,帽子掉落后,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萧宝卷看见这幅模样,开心地哈哈大笑,边笑边嘲讽这个大臣说:秃鹫哭起来了!
别人在专心致志地给他爸哭灵,他这个儿子不哭倒也罢了,嘲笑别人是秃鹫也罢了,居然还发出狂野的大笑声。灵堂是一个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出现笑声的场所,那里面的笑声,该有多么刺耳!在灵堂里毫无顾忌放声大笑的人,得是多么没心没肺、多么无礼无德的一个人!
萧宝卷就是这么不堪言说,他没有道德,没有良心,没有优点,没有基本的同情心,没有正常心智。对他的所作所为,只能用“道不尽的荒诞”来形容。
萧宝卷即位时不到16岁,本来叫萧明贤,萧鸾夺权成功后,将他改名为宝卷。不知道萧鸾为什么要将儿子名字改成这么一个具有书卷气的名字?明明他儿子不喜欢读书,他也不介意儿子不喜欢读书,“帝在东宫便好弄,不喜书学,高宗亦不以为非”。萧宝卷在当太子的时候就只喜欢游戏玩乐,不喜欢读书学习,对这个厌学的儿子,萧鸾没有像虎爸那样强迫他读书写字,而是不加管教不以为意,随他自己爱怎么玩怎么玩,老子不管。
萧鸾称帝当年就把萧宝卷立为太子,那年萧宝卷才12岁。这孩子长得很肥胖,性格内向,不愿意跟别人讲话,可能跟他的口吃有关系。从综合条件来看,萧宝卷一点也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是各方面条件很差。长得丑,闷,还口吃。现在有句相当流行的调侃语:人丑就要多读书。要么使自己腹有诗书气自华,要么通过读书让自己登上更高的人生台阶。但萧鸾觉得自己都是“陛下”了,哪还需要攀登什么台阶,有权有钱,读书无用,让儿子由着性子玩。萧鸾对下一代的教育跟萧道成、萧赜无法相比,这种错误的家庭教育理念,害了他自己,也害了他儿子。
12岁的孩子正是学习知识、学习做人的好时机,在这么美好的光阴里,太子萧宝卷都用力在什么地方了呢?
抓老鼠!
萧宝卷有一个十分奇葩的爱好——抓老鼠。他当太子的时候,每天领着一帮人在宫里到处找老鼠洞,找到了洞口就抄家伙往下挖,挖地三尺都要把老鼠逮着,不光是白天挖洞逮鼠,晚上还加班干,通宵达旦地挖,把好端端的宫殿挖得跟工地似的。搞不清楚他跟老鼠有什么仇什么怨,也不知道他干这事的目的何在。他们家不缺荤菜,不需要鼠标,也不需要给猫找猫粮,真让人莫名其妙。
当上皇帝以后,萧宝卷其他很多让人莫名其妙的爱好,更是得到了充分的释放和践行。比如他爱好玩打仗游戏,弄一大帮宫女、太监,让他们穿上军人服装,扮成我军敌军互相对打,他自己全副武装披挂上阵,在里面冲啊打啊,然后假装受伤往地上一躺,哎呀哎呦,好痛好痛,快用担架把我抬走!早就知道有这个桥段的太监拎着担架在边上等半天了,听他一喊赶紧冲进“战场”救人,把他往担架上一放,假装火急火燎地抬往“战地医院”救治。就这么个过程,每次玩时都重复上演。
这哪是一个皇帝,整个一神经病啊,直接抬到精神病科电击治疗吧!从大量的历史记载资料来看,萧宝卷应是一个有严重心理疾病的人,可惜那个年代还没有精神疾病的概念。这样一个有病的人当皇帝,国家、百姓怎能有好?
他还有别人看不懂的爱好:喜欢不停地呐喊、嚎叫。纠集一群人日夜不停地在宫里歇斯底里擂鼓、喊叫,喊累了喊虚脱了,喊得脑袋缺氧才会停止。每天就这么胡闹到凌晨才上床睡觉,第二天下午起床。可是,皇帝是要上朝的呀,而上朝的时间都是在早晨,天没亮就得起床,所以如果一个皇帝勤于政务,是没有赖床机会的,因为大臣们都在金銮殿上等着皇帝去点卯呢。
萧宝卷可不管这些,经常集体放上朝大臣的鸽子。大臣们踏着露水,打着灯笼,穿戴整齐地来到朝堂时,萧宝卷却因一整夜的嘶喊劳累而刚刚躺下睡觉。连上朝都这样,处理朝政事务就更没门了,“台阁案奏,月数十日乃报,或不知所在。宦者以裹鱼肉还家,并是五省黄案”。当时南齐政府主要政务机构分为吏部、祠部、五兵、左民、度支五个省,重要事情都向皇帝请示汇报,在黄色专用纸上写好有关情况说明,请皇帝下达指示。
没想到各部报上去的请示报告,好多都被宫里的宦官拿回家了。宦官们把宫里的鱼肉偷拿回家时,找不到塑料袋,就顺手抓起一把这样的黄纸,把鱼肉裹吧裹吧往袖子里一揣就走了,方便实用,用了都说好。好多人都在眼巴巴地等待皇帝对奏折内容进行回复,十几天一个月后能收到回复批示的,算是走运的,很多案奏都是石沉大海。
看过本书第二部《刘宋末路》的朋友应该都记得,刘宋国有个极度残暴的昏君刘昱,他最大的爱好是出宫旅游,带着一帮狗腿子纵马狂奔,所到之处,民众必须躲避,否则只要被他看见,就会被用酷刑处死。萧宝卷跟那个刘昱的各种变态十分相似,只是萧宝卷的行为比那个死于二十年前跟他一般年岁的小皇帝,更荒诞、更变态。
在宫里折腾久了后,萧宝卷对熟悉的景物失去新鲜感,他想去郊外体会策马奔腾的快感。要说有这爱好也没什么,就跟现在不少人喜欢驾车旅行是一回事。这类需要雄厚的资金做支撑的爱好往低里说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找点加快肠道消化的体力运动。中立点说就是欣赏美景陶冶情操。往高里说则是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体现个人生命价值。
萧宝卷显然属于第一种情况,但年轻人喜欢极速运动也没什么不对,你骑你自己的马,磨你自己的屁股,你自己高兴就好,别酒驾从马背上摔下来就行,没保险公司理赔。
刚开始,萧宝卷一个人挺好,骑着大宝马,一路马不停蹄地跑呀跑,乐呀乐,哪里有路哪有他。下雨天他跑,下雪天他也跑,随身带着个水瓢,嗓子跑渴了就下马随便找个池塘水洼舀水就喝,喝完了继续上马跑。可跑着跑着他就觉得一个人这样不过瘾,得喊上一大帮人,和他们一起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才更刺激。于是他选取了五百个流氓无赖常伴左右,每次出门都带着这些人胡乱狂奔。
随着萧宝卷奔跑模式的改变,灾难模式也一同开启了。可能是出于高度自卑,萧宝卷带人集体出行时,不许有任何人看见他。你说这怎么可能吗?去外面旅游闲逛,路边有住户人家,集市有贩夫走卒,走到哪里都不可能不让人看见。但在别人那里不可能,在萧宝卷这里就变成了可能,他命令,凡他出行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必须全部立即消失,否则格杀勿论!
每次萧宝卷出宫时都擂鼓开路,居民与行人听到这鼓声比听到防空警报声还害怕,大家以最快的速度从家里冲出来逃跑躲避,衣服鞋子都来不及穿,因为跑慢了就是死。不光是白天出去,萧宝卷更多的时候是晚上出去瞎跑,一个月能跑出去二十多次,弄得老百姓根本没法睡觉休息,“常以三四更中,鼓声四出,火光照天,幡戟横路。士民喧走相随,老小震惊,啼号塞道”。
三四更天相当于现在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三点这个时间段,大家正睡得香甜,突然间四面八方响起鼓声,皇帝出来了。火光照耀如同白昼,武装士卒手拿刀枪,旌旗蔽空耀武扬威,所有人都惊恐万状地从家中跑出来,扶老携幼,四处逃窜,哭喊声、嚎叫声连成一片,一幅世界末日来临的景象。
成功从家里跑出去的,算是命大,跑不出去的,结果只有一种:死。有一名孕妇因为快临产了,肚子太大,跑不动,也没法跑,不得已躺在家里。萧宝卷看到竟然有人敢待在家里不走,觉得奇怪,便进去问她:“何独在?”你家里人都跑出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你为什么不跑啊?孕妇回答说:“临产不得去。”萧宝卷听完孕妇的回答后,竟命令左右侍从剖开孕妇的肚子,看看肚子里的小孩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这是一个多么惨绝人寰的犯罪现场!难以想象被活活剖腹的孕妇是怎样的凄痛!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竟残忍到这种禽兽不如的程度,实在令人费解。
这种见人就处死的做法,对萧宝卷来说是家常便饭。他到一座寺庙里游玩时,偌大的寺庙里空无一人,和尚们听说皇帝要来,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只有一个生病的老和尚因没有力气跑不动,便偷偷藏在寺庙旁边的草丛里,不料被警卫找到了。萧宝卷看着这个病和尚,下令用箭射死。颇受萧宝卷信任的警卫官韩晖光想救这个可怜的老和尚一命,说这个和尚生病了,跑不动,情有可原,饶他不死。萧宝卷听后对韩晖光生气地质问道:“汝见獐鹿亦不射邪?”在他眼里,这个和尚根本不算人,只相当于他们平时狩猎时司空见惯的猎物獐鹿。这是一个自带答案的设问句,你平时打猎看到獐鹿时难道也不向它射箭吗?!于是,一大圈人将和尚围在中间,每个人都弯弓搭箭射向老和尚,一百多支箭钉在老和尚身上,生生把他射成了刺猬。
普通民众被皇帝的出没无常弄得生不如死,当官的特权阶层会不会好点呢?一样。在皇帝面前,多大的官都不算官。有个叫王敬宾的太守死了,家人正忙着给他收殓时,皇帝出宫了。大街上人群乱窜,纷纷逃离。王太守家人没跑,说我们家正做白事呢,能不能给个面子,让我们把丧事办完?那肯定不行,全家照样被轰走。等皇帝折腾完了,太守家人开门一看,尸体上的两只眼睛被老鼠啃噬殆尽,就剩两个血糊糊的眼窝。
丹阳尹王志某天带着一帮人正在街上检查工作,遇到了皇帝出行一帮人,这位市长大人此时也顾不得别人了,自己撒开脚丫子就跑,从城北跑到城南,猫到一家卖酒的小店里,等到天黑才敢出来。
都城,天子脚下,皇城根儿,历来是繁华热闹之地。你看《清明上河图》,画的就是北宋都城开封,多热闹,连郊区都是人流涌动熙熙攘攘。建康城的郊区本来也是繁花似锦欣欣向荣的景象,就因为萧宝卷一年两百多回的日夜骑马巡玩,把京郊变成了鬼城,老百姓住不下去了,只能逃难到别处。于是,从皇宫到郊外,“数十百里,皆空家尽室”,一出皇宫,百里之内荒无人烟,没有人家,只有萧宝卷和他的一帮由马任意奔跑的疯子。
萧宝卷的荒诞还体现在感情生活上,他对贵妃潘玉儿的宠爱远远超出了正常程度,以至于很多行为变得荒诞不经。潘玉儿比萧宝卷小三岁,是萧宝卷奶妈的女儿。奶妈看中萧宝卷的太子身份,一心想把女儿嫁给他,得空便向萧宝卷推销,说自己的女儿天姿国色。萧宝卷被奶妈说得心动神摇,说你把女儿带出来走两步,让我好好膜拜一下。等真的看了潘玉儿一眼后,萧宝卷便再也忘不掉她的容颜。他成为皇帝后,马上将潘玉儿纳为贵妃。
萧宝卷对国色天香的潘玉儿的万千宠爱,很多方面空前绝后,创造出了帝王溺爱妃子的许多吉尼斯纪录。当然,这种纪录都是负面的,是劳民伤财违背良俗的。
潘玉儿出生在一个末等家庭,父亲潘宝庆是一个小商贩,靠在街市上摆摊挣钱,养家糊口。这个人心肠很坏,得势后干了许多丧尽天良的坏事。看到谁家有钱,他就给诬陷个罪名,把这家抄了,田地财产全被他抢走。这还不算完,连富人家的邻居也跟着倒霉被抄,“一家被陷,祸及亲邻。又虑后患,尽杀其男口”。把富人和邻居家的财产全部霸占后,潘宝庆害怕这些人家的男人找他报仇,为了灭绝后患,他抄一家,杀一家,把所抄家庭的男人全部杀掉。女人好办,手无缚鸡之力,抓回去做奴隶。
潘宝庆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当然是由于女儿的关系,当朝天子对潘玉儿百依百顺。因为家庭出身的关系,潘玉儿从小就对嘈杂拥挤的街道市场有亲切感。宠倾后宫富贵发达以后,潘玉儿还是时常怀念以前随爸爸摆摊的日子。为了满足爱妃的怀旧情绪,萧宝卷想出了一个好点子,“于苑中立市,太官每旦进酒肉杂菜肴,使宫人屠酤,潘氏为市令,帝为市魁,执罚,争者就潘氏决判”。他在皇宫里专门辟出一块地方,将其改造成菜市场,里面各种摊位齐全,有卖酒的,有卖肉的,有卖菜的。
这些卖出的酒肉菜从哪里来呢?批发市场倒腾来的?才不是呢。都是皇宫特供处直接送来的。每天早上有专人负责将这些货物送过来,然后由指定扮演卖菜商贩的宫女太监们各自领取拿去叫卖。潘贵妃和萧宝卷担任市场管理员,潘贵妃当一把手,负责管理市场的所有工作,萧宝卷是城管队长,专门负责维持市场秩序。
为了让潘贵妃有事做,更好地体现成就感,萧宝卷还特意安排在场内买卖的群众演员故意吵架,吵得越凶越好,“我明明打的是三斤酒,怎么就二斤八两?”“你个奸商,说好是买羊肉,付的也是羊肉的价钱,你怎么给割的是狗肉?”……买卖双方互相对骂着来到市场管理员办公室,请潘主任给调解评理。结果是无论潘主任怎么调解,吵架双方都会开心地伸出大拇指夸奖说:潘主任主持正义不偏不倚,真是群众的贴心人!
只是为了哄一个人开心,不惜动用那么多人演戏,不惜浪费那么多财物,千金买笑也不过如此了。
萧宝卷为潘玉儿花钱的大度其实已不能用千金来形容,因为花在潘贵妃身上的金钱数量太庞大了,以至于国库入不敷出,“潘氏服御,极选珍宝,主衣库旧物,不复周用,贵市民间金银宝物,价皆数倍”。潘贵妃的日常衣服用具,都只选最贵的,皇宫主衣库里库存的大量衣物饰品已经不够她一个人使用。皇宫里的黄金珠宝用完了,便花大价钱去民间采购,仅潘贵妃一只手镯的价格就花掉一百七十万。
由于需求量巨大,造成市场求大于供,短时间内国内金银宝珠价格飞涨了好几倍。钱不够用了,萧宝卷没想着开源节流省着点花,而是在国内提高赋税,加大征收,将所有赋税一律折算成黄金。以前你们交三百斤麻、五十匹布,现在交这些朝廷不要了,直接交黄金,不交的话,扒房牵牛罚款坐牢,比以前处罚超生还严厉。
搜刮来的黄金全部用在了潘玉儿的身上,奢侈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凿金为莲花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花也”。萧宝卷下令工匠把黄金雕凿成莲花图案,铺贴到地上作为地板装饰,然后叫潘贵妃在金灿灿的地板上袅袅婷婷地行走,自己一边欣赏,一边心满意足地赞叹说:这真是步步生莲花啊!
随着萧宝卷这一声赞叹,“莲步”一词载入史册,并沿用至今。此后,美丽的莲花与美女的脚便联系在了一起,后世人们都用“莲步”来形容美女的脚步,大家熟悉的莲步轻移、三寸金莲这类成语皆源出于此。
萧宝卷对潘玉儿的感情不知道属于什么类型,总之看着让人觉着怪异,似乎有哪里不对,似乎又没有不对。按说男人疼女人,丈夫爱妻子是正常的,但皇帝不同于普通人,他的女人太多了,从来都是女人想着法儿讨他欢心,生怕自己让皇帝不开心,但萧宝卷却弄反了,他在潘玉儿面前像个奴仆,并且心甘情愿,乐此不疲。
潘玉儿每次出行时都坐在轿子里,而作为皇帝萧宝卷,此时本应坐着更排场的轿子走在妃子前面,但他却总是一个人骑着马跟在潘妃轿子的后头,穿着随意的行军服,手拿武器,一副标准的保镖模样。
潘贵妃遇到一点儿不如意的小事,萧宝卷就会遭到家暴,“帝小有得失,潘则与杖”。潘玉儿随时随地带着家暴工具——一根木棒。哪怕是微小的过失,只要潘贵妃觉得不开心,就会用木棒噼里啪啦地暴打萧宝卷。
这位血气方刚的小皇帝会是什么反应呢,反抗、闪躲、还手,或是去“夫联”求助?想多了,这些都没有。萧宝卷不躲不骂,任由潘妃击打,直到她打累了自动停手为止。有人要问了,是不是打得不痛呀?是不是那种打在身上甜在心上的打情骂俏的打呀?当然不是了。要不挨完打后,萧宝卷不会特意给负责为潘贵妃挑选棍棒的有关官员打招呼,要求他们不得向贵妃呈送材质结实的粗棒子和实心棒子。不知道这算不算“妻管严”?如果算是的话,为什么会发生在至尊无上的皇帝身上?
是因为潘玉儿太漂亮了吗?
不知道漂亮是不是原因。不过潘玉儿倾国倾城的容貌是千真万确的。几年后,萧衍发动政变杀死萧宝卷后,看到潘玉儿就迈不动步子了,“潘妃有国色,衍欲留之”。萧衍见潘玉儿如花似玉,便想将她据为己有,但他的手下将军劝他不要这样做,说这个女人是红颜祸水,害得齐国灭亡,留在身边不吉祥,会让他人说闲话,不利于未来大业。
萧衍当时正处在创业初期,从谏如流,听手下说得有道理,便斩断了内心欲望,将潘玉儿绞杀在监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