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康也厚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很快收敛起自己这份感恩的情绪，逼着自己升起对自己亲生父母死亡的仇意。
他直接从怀里取出那两封母亲在十年前写下的信件，冷笑道：
“你可别说你不认识它们！”
看着那两封信，李教授并没有伸手去接，却也已经浑身颤抖，难以抑制双眼泪花。
康也厚侧过头，不去看他的样子，继续寒声质问道：
“当年你和我的母亲一起在艺术学院学习绘画，而我的父亲康建设，则是和你们不在一个班，是不是？”
李岂义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缓声说道：
“是的，小厚，你知道吗，这些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就是害怕你会受伤……”
“闭嘴！你怕的应该是自己会去坐牢吧？！”
康也厚只觉得自己一股怒气冲上脑门，无处发泄，扭身用力踹了一脚那大卫石膏像的头颅，
直接将那本就已经裂开的头颅踢成了两瓣……
“之前我还自己专门回过一趟老房子，在母亲的床下，我还找到了这个！”
这次他拿出来的是一张彩色的毕业照，因为时间太过久远，上面人的面孔都已不太能够分辨，
照片的右下角清晰地刻印着：
【艺术学院1997级毕业合影】。
“我母亲的第一封遗信上面，写着‘他和你是那么的相像’，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父亲和你都是很优秀的画家，所以才会‘相像’。
可是，当我看到你们这张二十多年前的毕业照，我才明白了，
原来母亲所说的‘相像’，居然说的是你们长得像！”
康也厚激动地甩着手里的照片，话语如连珠炮一般挥洒而出：
“小的时候，我经常看到母亲与父亲吵架之后，就会捧着这张照片看！
那时候，我还以为是因为她只是在表面上恨着父亲不会挣钱，使得我们家日子过得贫顿，
但我是真没想到，她其实一直爱着的那个人，居然是你，那时的你和我父亲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双胞胎！”
李教授低着头，默默听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责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一直等到康也厚停下那激动的指责，他才缓缓抬起了头，仔细地为他解释起来：
“小厚，你说的没错！
孩子，我和你母亲曾经有过一段至死难忘的爱情，
曾经我们在大学里，她还为我打掉过一个不到三个月大的胎儿，
当时并不是我不想要那个孩子，只是因为那个年代里，尽管我们并不在乎外人的目光，
但我们还都是穷学生，既不能结婚生育，也不能辜负父母的厚望，更是没有养育孩子的资格！
当年她也因为这件事，和我分手了，后来在她与你父亲，也就是我的朋友好上以后，
我并不否认我当时嫉妒得要死……
再后来，我们毕业了，他俩结婚，我一气之下直接离开了这里，去了泡菜国。
我恨你的父亲，抢走了我心爱的女人！
连带着，我讨厌自己在镜子里面，和你父亲那般相像的我，
所以我去泡菜国整了容，把曾经的那张脸彻底抛弃不要了……”
得到了自己心里疑惑的验证，康也厚的火气顿时更加大了：
“所以当我的母亲和父亲选择决裂的时候，你就成为了谋杀我父亲的帮凶？！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只想知道，你和我母亲，究竟是怎样密谋杀死我父亲的！”
李教授深深吐出一口气，抬手扶住画架一角，似乎只有通过那单薄画架的支撑，自己才能继续站立下去……
“在我收到你母亲的第一封信的时候，我还只是迟疑，
但当她的第二封信到了我的手上的时候，看着她字里行间所流露出来的痛苦，我再也容忍不了了！
于是我连夜出发，在第二天就从菜市场等到了她，我也承认，我确实与你母亲一起，密谋过如何杀死你的父亲……
我实在是太爱你的母亲了，所以我容不得别人……哪怕是我在画画方面的最好的朋友，玷污她的半点清白！
再之后，我便虚情假意地拜访了你的父亲，然后在一个下午的时候，邀请他一起去明湖采风，
我知道你父亲是旱鸭子，并不会水……
就在那天，我本来是想要和他一起划船到湖中心，然后趁他不备将他推进水里，
之后我再假装跳水救他，但因体力不支，最后没有救上来……这样我的嫌疑也就可以洗清了……
但是他却坚决没同意和我一起上船，他说他想要在湖边画出湖的全景……
我也不好临时改变主意，只能自己一人乘在船上，我还以为我的计划肯定要泡汤了……
结果，就在我从船上偷偷注意他的时候，他却突然从湖边站了起来，并开始一件一件剥起了自己的衣服，
当时就连四周的游人都轰动了，对他指指点点，他也全不在意，之后他就突然两手高举，直接跳进了水里……
我那时直接看呆了，也赶不及划船接近他的身边，路边游人也没人出头……
等他再次浮上来的时候，他便已经死去了……
只是他当时尸体的姿态奇怪得很，那样子像极了那幅《耶稣受难图》！”
说到这里，李岂义还将自己双手上举，摆出了那个受难的姿态，好让康也厚看得明白……
康也厚蹙着眉头，呆在那里半天没有吭声，他在仔细推敲着李教授的每一个字，想要从他的话语里找到破绽。
继而，他直接一步上前，抬手拍开李岂义扶着画架的手，然后一把揭开了那块厚重的画布。
然后他惊呆了，原来画布下面藏着的，正是那一幅在黑市上流传的人皮油画！
油画上画面是那样清晰，却又那般诡异！
最为起眼的，并不是那他早就已经熟记于心的画面，
而是一只干瘪的耳朵，此刻正被一只钉子钉着，固定在那只血液涂成的大蛇口中，
令人心生极度恶心的恐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