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京都沈府,初冬。
漫天雪花随着白绫一同飞舞,沈府里里外外挂满了白绸缎。
冷寂空荡的府邸里,只有沙哑的女声发出咽呜声,声音断断续续进入棺材里。
沈呤微迷糊中睁开沉重的眼皮子,想从干涸的嗓子发出声,却只感受到苍白的唇瓣翁动。
她才四十五岁,却快要死了。
只是,没想到临死之前除了听到贴身婢女灵溪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怎么还不是死?”
正当沈呤微感叹之余,熟悉的声音在堂屋里响起,
这声音听了大半辈子,再熟悉不过。
是她的丈夫,薛君彦。
“老爷,夫人还有一口气,求求您请个大夫看看吧。”
灵溪闻声回头在发现门外的人是薛老爷后,连忙跑上前跪在他脚下。
没想到,薛君彦神情冷漠瞥了灵溪一眼,一脚踹在她的身上。
“贱婢,你有什么资格指挥本老爷做事,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合棺。”
薛君彦烦躁地指挥着院子外的下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早点把丧事处理完。
他还要把这些晦气的白绫处理掉,明日就是雅娴生辰,白绫这么晦气定会让她不高兴。
院外等候多时的下人,听到命令后,急忙进入堂屋里,合力将棺材板合上。
躺在棺材里还有气息的沈呤微,面色恐慌盯着渐渐合上的棺材板。
想要抬手阻止,却四肢因为长期卧床而变得无力。
只能瞪着惊恐的眸子,望着棺材板一点点合上,直到最后一丝白光消失在棺内。
她拼命的吸着唯一的空气,不想死,她还不想死。
纵使她拼了命的挣扎也无事于补,随着空气的消失。
她活活憋死了。
死后灵魂飘离身体,沈呤微终于重新见到了自己的丈夫和家人。
可为何他们脸上全都是喜悦,见不到半点悲伤。
“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夫人,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去陪陪孩子们和娘,这里多晦气。”
沈呤微惊愕顺声望向门外,只见身穿华贵衣裳,体态轻盈的女子进入厅堂。
而那女子正是她的闺中密友,也是薛君彦的远房表妹。苏雅娴。
沈呤微不可置信地望着两人拥抱在一起。
苏雅娴见到薛君彦后便露出少女般的娇羞。
虽然三十好几,脸上依旧光滑细腻,无半分岁月留下的痕迹。
她娇嗔地仰起头,说道。
“孩子们想让你过去,估计是想与你商量明日的事情。”
“明日可是大日子,是你正式成为当家主母的日子,当然需要好好商量一番,
这两个小子还算有良心,虽然从小在沈氏膝下长大,心中还是惦记着你这个亲生母亲,
幸好,当初听娘的话将他们养在沈氏这个贱人膝下,
这样,这两个小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继承沈家家业,再也不用担心遭受沈家叔伯的白眼了。”
薛言彦满脸疼爱地搂着怀中娇美人,眼里含着浓浓爱意,之后,小心翼翼搀扶着她离去。
两人的对话如同炸雷般在沈呤微脑子炸开。
让她的灵魂颤抖几分,苍老的脸上越发苍白。
原来,她辛苦养育长大的儿子竟是这两人的孩子。
原来,所谓的可怜表妹不过是这个男人的外室。
原来,所有人都瞒着她,把她傻子般戏弄。
恨意贯穿心头,她痛苦地捂着胸口,直到灵魂一点点消失在空气里。
*
冬日落雪,银装素裹,时至午膳,天空依旧阴沉的厉害。
沈呤微倚靠在贵妃床上,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发呆。
突然,一抹身影闯入视野中,只见身穿翠绿锦袄的人影,正抱着食盒一路小跑朝着厢房走去。
随后,便听到灵溪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现在后厨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说什么老太太提倡节省持家,给我们的膳食只有一菜一汤。”
沈呤微闻声而起,绕过玉屏来到圆桌前,望着眼前清汤寡水的菜式,唇角冷冷地上挑。
好你个李月梅,用着她沈府的银两,却只给她吃这种货色的菜式。
想到此,她扬起素手一挥,将桌上的菜式全都掀翻。
“走,去厨房。”
是了,她重生了。
这一世,她绝不会忍受一点委屈,薛君彦,苏雅娴,还有薛家的每个人。
当初怎么喝沈家的血吃沈家的肉,今日就怎么吐出来。
清脆碗碟落地的声响,让灵溪怔愣了片刻,还未回过神来,就看到自家小姐已经行至门外。
她连忙追了上去,小跑跟在身后。
今日小姐这是怎么了?
往日厨房送这些菜式过来,她都开玩笑说全当减肥。
难道是这几日吃得太素,脾气才会如此暴躁?
就在灵溪慌神之余,两人已经来到后院的厨房前。
只见沈呤微进入后厨后,一脚踹开紧闭的木门。
里面的仆人正在围在矮桌吃饭,待沈呤微走近一看才发现。
原来缩衣节食只有她,这些仆人的桌子全都是好菜好肉。
“哟,大少奶奶,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沈呤微的突然到访并未让仆人感到半分惊讶,反倒是看向她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不屑与轻藐。
然而,沈呤微并未给仆人说下一句话的机会,她扬起手一巴掌劈向眼前的粗使婆子。
一巴掌还不算完,紧接着她又上前一步一脚踹向婆子的肚子。
接连两下,婆子踉跄几步往后退去几步,捂着肚子嗷嗷叫。
其余的婆子见状连忙上前护住挨打的婆子,其中身材高大肥胖的婆子还站了出来。
面露凶狠朝沈呤微大吼。
“大少奶奶,你这是干什么?凭什么进屋子就打人?”
“凭什么?就凭我是沈府的大少奶奶,给主人吃猪臊水,你们吃肉?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面对眼前的婆子,沈呤微丝毫不惧,扬起手就是左右开弓,连续几巴掌下去。
打得婆子毫无还手能力,谁知其余人见状非但不怕,还想要上前擒住沈呤微。
灵溪在发现其他婆子的意图后,转身就左右拿起两把杀猪刀,站在沈呤微的面前大吼。
“谁敢动我家小姐。”
“吵什么吵,声音都传到老太太耳朵了。”
正当两方对垒僵持不下之时,门外传来了一道严厉的女声。
女声响起那一刻,原本还有些发憷的婆子,瞬间精神起来,得意地扬起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