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尔朱堀卢冷静下来。
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张着嘴,不出声。
“拉他回来!”
火寻乞利带着剩下的人,抱住他的胳膊把他拖回了角落里。
安顿好了尔朱堀卢,火寻乞利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我想,先生的意思是要我们放下仇恨。”
杨行秋看了一眼,一头棕色卷发的火寻乞利。
浅褐色的皮肤,蓝色的眼睛,突出的颧骨和鼻梁。
明显的白人特征。
杨行秋很想听听这个粟特人,能说出什么来。
“你的汉话说得很好!可以继续。”
“我在遥远的西方,听说,神的儿子告诫世人。”
“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想要告你,要拿你的里衣,连外衣也由他拿去,有人强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有求你的,就给他,有向你借贷的,不可推辞。”
杨行秋吃了一惊。
果然是,独霸丝绸之路的民族。
连耶稣的话都知道。
“放屁!”
谭全本来记恨他们。
一听见说放下仇恨,更生气了。
“我现在就要打你,你可别躲!”
吴石见他又激动起来,赶快拉住他。
“又生事端!过来!”
火寻乞利赶紧躲到杨行秋身后。
“这是先生的意思!”
“好啦!好啦!不要吵!听我说!”
杨行秋稳定住了场面。
“圣人说,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犹可报也!这是我们东方的思想。”
“只是,该找谁报这个仇,你们想过没有?”
杨行秋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尔朱堀卢。
“你们带人来抢劫,如果我被捉住了,你会放过我吗?”
尔朱堀卢摇了摇头。
“因为我知道,你也是迫于无奈,你如果有的选,还会在尔朱川牧马,不会到这里来!”
杨行秋和他说完,转头问道。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谭全!”
“谭全,你恨他们,这也很正常,因为你觉得他们伤害了你,想要报复这很明显。”
“可你又是怎么遇到他们的?”
谭全想了想。
“我是被人卖到这里的!”
杨行秋又问了火寻乞利。
“你也是被卖的奴隶对吧!”
“当然。”
“那这一路上,肯定受了不少苦才对!”
火寻乞利点点头,表示赞成。
“所以说,你们要报仇,应该去找谁?”
一屋子人都沉默不语。
谭全不再激动,和吴石一起想这个问题。
尔朱堀卢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是,主人,买。”
“正是!”
“他,死了!”
杨行秋感觉他理解了,但是还没完全理解。
火寻乞利,似有所悟。
“主人死了,买卖还在,我们还会是奴隶。”
杨行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世上原本就不应该有奴隶!”
这下,不只是火寻乞利,尔朱堀卢。
侯骨利卡,赫连鄂黑,铁勒达干,阿史那普图。
都被吓坏了。
似乎是比刚才的解剖过程更可怕。
不做奴隶,又要做什么呢?
“你们是自己的主人!”
对于这些做了半辈子奴隶的人来说,主人是个再熟悉不过的概念。
可是自己给自己做主人。
他们想都不敢想。
葛岑听不太明白,但是觉得杨行秋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他说官复原职,官升一级,应该也不是骗自己。
“先生,常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小胡,不值一提。”
在他看来,再问问细节更有意义。
杨行秋心里清楚葛岑的想法。
“大人,安心养伤,到时自见分晓。”
生活在这个时代,葛岑是没办法理解杨行秋在干什么。
再过个四百多年,有个叫张议潮的沙州土豪。
联合了河西的名门望族、豪杰义士发动起义,反抗吐蕃的残暴统治。
这支军队被称作归义军。
这归义军里,就有粟特人。
安景旻、康通信、曹法镜。
还有吐蕃人,尚延心。
汉、羌、吐蕃、粟特、回鹘、龙家、吐谷浑、达怛。
各族人民团结起来建立了“西尽伊吾,东接灵武,六郡山河,宛然而归”的归义军政权。
而在失去了人民支持后,归义军政权迅速衰落,最终为西夏所吞并。
民族不过是想象的共同体。
人的第一属性是阶级。
阶级社会不是伴随着资本主义形成的,而是伴随着私有制而形成的。
民族斗争,说到底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
国家的统一,人民的团结,国内各民族的团结,这是我们的事业必定要胜利的基本保证。
只是这话跟他们说还太早。
尤其是葛岑和谭全。
尔朱堀卢他们算是有点概念了。
至少不会盲目去追随某个主人了。
那自己就不算白忙活。
该准备下一件事了。
“春桃,带我去见见她!”
春桃不知道杨行秋要见谁。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