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成煜来到不夜宫后门,推开门,只见一辆马车已经静候在那里。
看到他车夫立即跳下车俯身恭敬的掀开了容盖
坐上马车成煜看到一套白色棉麻的丧服,心下当即会意很快换上丧服带上缟冠。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下,车夫低声说:
“一刻钟后会有进宫吊唁的马车从这里经过,公子只若是听到三声鞭响需立即下车混入队列中”
“好”
成煜静静坐在车内等待着,脑海想的都是一会儿进宫如何接近庸盛。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鞭响后,成煜掀开车帷正好看到一辆系着白布的马车朝着驶来,车后跟着几个同样身穿丧服的侍从。
成煜一跃跳下,顺利的混入了那队侍从之中,而那些人对这个突然加入的人也丝毫没有反应,就像根本没有发现一般,连看都没有看成煜一眼。
跟着马车走了不知多久,成煜只觉得背上传来刺疼之感,应该是汗水濡湿了背上沾着药膏锦帛。
就在成煜疼的想要用手去掀一掀背上的衣物时,队伍停了下来,偷偷抬眼看去,发现时已经到了黎宫的皋门了。
通过不算是搜身的搜身,成煜顺利跟着队伍进入了应门。放眼望去所有人都穿着丧服,一时间也无法快速找出庸盛的位置。
此时成煜跟着进宫的队伍被内侍带领着与其他王公贵族带来的侍从一齐站在露台,每个人衣着相同,却互不相识。
成煜磨到最边上,看了看周围的内侍似乎并没有人注意自己,随即倏的混入了端着贡品路过的几个小内侍身后。
跟着几人走了一小会儿后,忽然有人诧异开口问:“内监,为何不给他分活儿,他凭什么两手空空,简直就是一副管事的派头”
“哎,你是哪个宫里的?”被唤作内监的人停下脚步看向成煜质问道。
“回内监,小的是舒芳殿派来的”成煜低着头恭敬的回道。
舒芳殿是黎王后的宫殿,之前在竹林小院时慕卿已经将黎国后宫的情况告诉了成煜。
黎王后虽无所出,但母家掌握着黎国大半兵权,在整个黎宫内可谓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就连她宫中的粗使杂役也比其他宫中的内监地位高出许多。
听到这人是舒芳殿的,开始告状的小内侍偷摸恶狠狠的瞪着成煜却也不敢再言语。
“你两手空空确实不合规矩,这样,你将这盘鲜果端着”内监说着送告状小内侍手中托盘内中挑了一个最轻最好拿的鲜果递到了成煜怀里。
成煜心下一凉,深知这内监是在给自己埋坑,赶忙去接小内侍手中的托盘:“小的刚进宫不懂规矩多有失礼还请诸位见谅”
“不敢劳烦了”告状的小内侍微微侧身,避过成煜伸出的双手,昂着头站到一旁。
“拿着吧,别耽误了时辰”内监皮笑肉不笑的将那盘鲜果放在成煜手中,状似不经意的看了其余几个小内侍一眼后便继续朝前走去。
另外几个小内侍相视会心一笑,随即低着头快步跟上。
虽然想不明白他们是哪个宫,竟敢会如此明目张胆刁难舒芳殿的人,但此时若溜走多半会引起怀疑。
成煜低着头跟在队伍后面,心中不断的盘算着一会该如何脱身。
不多时,他跟着队伍来到摆放着棺材灵柩的灵堂,小内侍依次将手中的贡品放在案几上,随后低着头站在一旁。
成煜学着前面几人的样子,作势准备将手中的鲜果往案几上放。
“鲜果需要放在灵柩阳回那的案几上”内监指了指正对棺椁的案几。
成煜点了点头随即端着鲜果朝着案几走去,突然有人伸腿往他脚下一绊,成煜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手中的鲜果眼看就要摔出去。只见他腰上用力,猛的往后一停,堪堪站定保住了手中的鲜果。
快速将东西放上案几后,成煜再次站在内侍队伍后面,旋即悄悄抬眼查看周围的情况,试图寻找庸盛的身影。
“退下吧”内监对着一行小内侍挥了挥手。
出了灵堂,一个小内侍忽然停下脚步,成煜低着头猛不防将人撞了了一下。
“撞我干什么?刚刚因为我说你心怀不满想要报复吗?”还是之前那个刁难过成煜的人。
‘这就是要开始针对我了吗?’
“明知我是舒芳殿的人,你还三番四次找茬,不知是你家主人给的胆子还是你自己想要与舒芳殿作对!!”
成煜抬眸冷冷的看着对方语气淡漠的质问,那张高贵清丽的容貌无论穿着什么衣物都是那样耀眼夺目。
小内侍对上那双犹如霜雪的眸子,呆愣愣的说不出话,整个王宫中除了黎王面前这人是见到的第二个拥有如此冷冽的气势的人。
“别想吓唬我们,你就算是舒芳殿的人,也不过是岌岌无名的小杂役”
“那可以试试,看看王后会不会追查?”成煜环顾四周神情淡漠的扫视一圈众人。
“那要是自己摔进池塘淹死呢?还会有人追查吗?”
之前那个内监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阴恻恻的看着成煜。
原本只想稍微教训一下对方,但刚刚听了成煜所说的话,让他生出一种危机感。
舒芳殿竟然有如此伶俐的小侍!!他日此人若成为王后的心腹必成大患,不如早早将其除掉免成祸患。
成煜一瞬不瞬的看着对方,左手中数枚涂了微毒的飞针蓄势待发。
忽地,冷不防背后一个小内侍猛然一脚踹在成煜后腰,直接将人踹进了面前的池塘。
落水之际,成煜手中飞针射出如数射向岸上一行人,几人纷纷倒地瘫软着无法动弹。
本以为黎宫里的池塘会和禛宫内的池塘一样都不深,可掉入水中后才发现脚根本够不到底部。
慌乱中成煜抓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仰头大口呼吸,短暂休息片刻恢复了些体力,成煜用力趴着石头试图起身。
这时岸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去问问这发生什么事情了?”
庸盛贴身跟着的一个随从厌弃的用脚踢了踢瘫软在地上的几人。
飞针上的毒具有强烈麻痹作用,倒在地上的人此时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躺在地上的内监与庸盛的随从极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庸盛摇着折扇站在一旁,脸上神色焦急,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折扇心不在焉摇的极快。
“三皇子!”成煜小声轻唤。
庸盛闻声急忙看去,正正看到水里的成煜。
此时成煜缟冠已经沉入水底,水滴顺着散乱的发丝缓缓滴落,犹如断了线的珠帘。
因为疼痛而苍白的脸色,在丧服衬托下愈发的楚楚可怜。
见状,庸盛扔掉手中的折扇急忙蹲下身去拉水中的人。
将人拉上岸后,成煜对着随从吩咐:“这里交给你,处理好了!”
随即带着成煜快速走到花园内的小路朝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回到自己的殿内,庸盛径直将人带入自己寝殿内有温泉的盥室。
“你~~~”庸盛看着成煜欲言又止,垂眸看到自己紧握着对方的手倏的赶忙松开,随即别过脸:
“池塘中的水甚脏,赶快洗洗,一会儿我将干净衣物放在门口”
庸盛说完便匆忙离开了,留成煜一人看着冒着热气的温泉池发愣。
‘他的反应怎么不太对劲,燕星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了吗?’
成煜一边褪下粘在身上的潮湿衣物,一边想着刚刚庸盛奇怪的举动。
“嘶”不小心扯到背上的红肿的伤痕,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当整个身体没入温泉中,背上更是火辣辣的疼,成煜皱着眉快速用混合的花汁的稷液清洗完长发后便匆匆起身。
此时门口处已经放好一套新的丧服,依旧是小内侍穿的那种。
成煜随意擦了擦头发,立即换上的干净的衣物,随即又取出湿衣中自己的东西。
看了看那小罐药膏,环顾整个盥室并没有看到铜镜,颓然的又将东西收了起来,忍着灼烧一般的疼痛缓步出了盥室。
“长发上还滴着水呢,怎么不擦干呢?”庸盛说着随手拿了条锦帛走到成煜面前,不由分说的便帮对方擦起了头发。
擦着擦着忽地像是反应过来,将锦帛往成煜怀里一塞,不在然的说道:“抱歉,是我逾矩了”
成煜拿着锦帛一边擦头发一边状似毫不在意的说:“公子严重了,你我之间何来逾矩。你不都已经看清楚了吗?”
成煜抬眸看着对方,脸上带着刚刚沐浴后的潮湿绯红,一双荡漾着涟漪的丹凤眼仿佛能将人溺死其中。
庸盛尴尬顿了顿
他是看到了,刚刚将人从池塘拉出来的时候,透过对方潮湿紧贴在身上的衣物庸盛就看清楚了。
只是他猜不出对方的用意,本想继续伪装,却不想对方竟已然识破。
“为什么要扮成女子?”庸盛不敢再去看那对眸子,侧过身走到案几边坐下直白的问。
“被逼无奈,只为保命而已”成煜说着坐在对方旁边,似乎是擦头发的胳膊有些困了,恹恹将锦帛放在案几上:
“燕星的计划你都知道了吗?”
成煜化被动为主动。
“嗯”庸盛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我没想到他竟有如此强大的实力,现在黎宫内现在已经遍布他的眼线,若不是他与我那些哥哥们毫无往来,我真的会怀疑当初他救我是不是也是他的计划之一”
庸盛的语气中透着深深的失落与无奈,似乎真的相比王位他更在乎两人的情谊。
“但你也没有拒绝”成煜一语道破。
“因为我想为母亲争得一份荣耀和尊重,将那些羞辱、欺凌、折磨过她的人统统车裂,当着那些人子女的面,当着我母亲的面!!”
庸盛眼神坚定狠厉,与平日那副纨绔的吊儿郎当模样判若两人。
‘这人玩弄权谋的心智绝不再燕星之下,平日的纨绔蠢钝单纯都是他的伪装,也许是迫不得已的保命手段,也许是隐忍蛰伏等待给对方致命的机会,王室中人最擅长的便是扮猪吃老虎’
成煜神情淡漠的看着庸盛久久不语